秋風颯爽時,有好消息,也會隨著秋風帶來不好的消息。
秋的肅殺因此而來。
一封來之四川的家書經過驛站傳遞到歐陽辯的府上,門子看著是寫給蘇洵的,但蘇洵已經已經去了地方就職了。
門子知道蘇洵父子和四公子的關系比較好,請示過薛氏之后,門子趕緊將信送到歐陽辯這邊。
歐陽辯看到四川的來信,心里便感覺有些不詳。
他記起來了,蘇洵的老妻,蘇氏兄弟的母親,似乎就是這個時候去世的。
果然一看信封上的標記,果然是標了白事的標記。
歐陽辯也顧不得什么隱私了,趕緊拆開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蘇洵的妻子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逝世,只是出川還是比較艱難,等信送到了汴京,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之久了。
歐陽辯不由得為這個偉大的母親而悲傷,丈夫和兒子們才剛剛取得成就,她卻一點福氣都沒有享受到,就撒手西去了。
歐陽辯趕緊將信的內容抄成三份,叫人趕緊給蘇洵父子三人送去,又準備了馬車準備接送。
蘇軾在陜西鳳翔,鳳翔離四川要近一些,估計可以先行趕回家去。
歐陽辯自己脫不開身,只能叫人備馬車,又帶上了許多的禮物讓人送去給蘇軾。
蘇家父子三人來汴京,都考上了進士,這次回去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也不好過于寒磣,作為朋友,歐陽辯想得還是比較周到得。
蘇軾這么一去,估計得守孝三年,歐陽辯對于蘇軾這個朋友還是很看重的,不免有些悲傷。
就他的這些朋友,關系最好的就是蘇軾了。
曾氏兄弟幾個,歐陽辯是處于功利心在拉攏,蘇詢性格冷倔,年齡又差得多,和歐陽辯不是特別談得來。
蘇轍性格內斂,屬于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那種,歐陽辯也不太喜歡。
就蘇軾這種樂天派,天生浪漫,內心純潔,歐陽辯尤其喜歡,其實也可能是因為后世的蘇軾形象過于可愛的原因,嗯……或許也有老抄他詩詞的愧疚補償心理。
不管怎么說,歐陽辯對蘇軾的關心還是頗到位的。
“于先生,鳳翔和眉山這邊就麻煩你跑一趟了,我現在是脫不開身,子瞻性情浪漫,母親去世之事對他來說應該打擊很大,麻煩于先生多多照顧。”
歐陽辯對于謀囑咐道。
于謀連連點頭:“四郎就放心吧,這事交給某您就放心吧,某一定會好好照料好子瞻,另外他家里的事情,某也會一并幫著處理好。”
歐陽辯點點頭:“不要怕花錢,鄉下地方講究的是面子,你幫著子瞻把面子給做足了,將事情辦得妥當再回來,不著急。”
于謀笑著點頭:“四郎請放心吧,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歐陽辯笑著點頭。
即將離別之際,于謀有些欲言又止,歐陽辯道:“于先生有事直說便是。”
于謀左右看了一下,頗為神秘:“四郎,作為您的下屬,有些話其實我不該說……”
歐陽辯道:“你說就是,我不是聽不進話的人。”
于謀下了決心,輕聲道:“……四郎,您出身高貴,現如今更是狀元郎,三司司案主事,被朝中重臣看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您和富家千金聯姻之事可喜可賀……只是,也莫要忽略了身邊人。”
歐陽辯心中一動,想起了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陪了自己三年了,今年的她,好像已經是十八歲了吧?
十八歲的老姑娘了,或許也要為自己的婚事著急了吧。
但最近看她,似乎也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好像見自己少了,工作也很努力,似乎特別忙?
嗯,在躲著自己?
歐陽辯忍不住有些苦笑。
“于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要想明白怎么做。”
于謀有些尷尬:“四郎知道這個意思就好,我作為下屬,原本不該多話。
只是我和陸采薇共事幾年,她的心思我是清清楚楚的,她一心一意的幫著四郎,絲毫不顧慮自己的利益……我是覺得,四郎不該辜負她。”
歐陽辯點點頭:“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吃虧的。”
于謀似乎卸下了重擔,變得輕松起來:“四郎是重情重義的人,自然不會讓我們這些下屬吃虧,如此,便拜托四郎了。”
歐陽辯笑罵了一聲:“我知道該怎么做,你只管去吧,把我囑咐的事情做好,不然要你好看!”
于謀笑嘻嘻而去。
秋風蕭瑟,庭院中的落葉蕭瑟,歐陽辯在樹下站了一會,覺得渾身冰涼,竟是發了好長時間的呆,身體被凍透了。
身邊有腳步聲踩著落葉走來,歐陽辯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誰,來人將一件厚披風幫他披上,嗔怪道:“這么冷的天,怎么就站在這里挨凍呢,是要作詩詞呢,作詩詞也得穿多幾件啊!”
歐陽辯突然心生促狹:“是的呢,我是在作詞,你想聽聽嗎?”
歐陽辯轉過身來看著陸采薇。
陸采薇剛剛替他披衣服走得近了一些。
歐陽辯這一轉身,兩人面對面,只有一臂的距離。
陸采薇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她愕然發現,以前那個小屁孩,如今已經能夠和她齊視了。
歐陽辯已經長開了來,劍眉星目高鼻,眼睛里面如同藏了一汪深潭,又像是藏了一片的星空,令人見而忘我。
歐陽辯也很少這么近距離的看陸采薇。
以前那個剛剛出道稚嫩的陸采薇已然不見,面前的陸采薇妝容精致氣質淡定,頗有后世女強人的觀感。
不過在自己的注視之下,淡定和女強人氣質快速褪去,腦袋微微低下,細嫩的臉頰和晶瑩剔透的耳垂很快就紅了起來。
歐陽辯頗為感慨。
面前的這個女子,從三年前自己將她的名字寫在詞上之后,便一直跟著自己,無怨無悔地幫著自己處理偌大的產業,該出現的時候出現,該退去的時候隱藏著自己,懂事得令人心疼。
歐陽辯心中頗有感觸,他想起了蘇軾的母親,那個偉大的母親,為了蘇家貢獻了一輩子,卻不能享受丈夫和兒子們帶來的榮耀。
面前的陸采薇和遠在四川的蘇母形象漸漸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