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改重復)
沉默了好一會,他問道:“那我該怎么做?是只要想辦法找到自己前世的尸體復活,就擁有平推一切的力量了嗎?”
他并不情愿,甚至在抗拒。
他本身作為穿越者,已經對所擁有的現實形成了一份割裂,哪怕妹妹和萱兒不在乎,他自己心里卻是在意的。
他不想自己的人生再割裂一次。
而且,這不只是人生的割裂,去找回前世的力量,然后再解決這個世界的各種問題,這種特定的使命讓他感覺自己不像個人,而像個工具……
“很遺憾,不行。”
任俠看著李和的眼睛說道:“雖然你很抗拒,但事實上,連這條路都是走不通的,你前世的死亡,是因為你以一人之力,接下了整個無量量劫。”
“無量量劫在將你殺死之后,依舊將你的尸體的境界膨脹到了半步超脫。”
“這也是這個世界一切特異點的根源所在。”
“而無量量劫之所以沒有爆發,是因為人皇位格的力量在禁錮它,你如果想要找回前世的力量,必須硬抗過無量量劫才行。”
“而扛過無量量劫,至少要半步超脫,亦或者成為那個最特殊的皇——人皇。”
“但人皇位格還在,它沒有破碎之前,你無法晉級人皇,每一個位格,都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無解。”
李和瞳孔微縮,并非是因為無法得到那份力量,而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更或者說,他知道了人皇位格還在,他想要努力的方向,沒了……
不理會李和的震驚,任俠繼續說道:“所以,姬長生就算把和諧城掀翻,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你想好該怎么走了嗎?”
“而且。”
“那個尸體,是必須要解決的,不消滅那個無量量劫,第二次幻想時代就算不上終結,關上的幻想之門,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李和沉默許久,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但,舉杯銷愁愁更愁,心情并沒有因為酒而有半點舒緩,終于,他低沉的問道:“所以,你們失算了,對嗎?”
任俠搖頭,說道:“是我失算了,周瑞沒有。”
“想要你拿回前世的力量,從而重新擬定乾坤的只有我,周瑞從來就不相信這個,周瑞更看中的是你對理想的堅定。”
“他認為你作為一個革命者,有著不輸于李新德的純粹。”
“其次。”
“才是你有力量可以做到那些,至于你是不是某人的轉世,倒也不那么重要,在周瑞的計劃中,從來就沒有你的力量一蹴而就的時候。”
“他設計的路線,都是你一步步成長的路。”
聽到這里,李和忽然輕松了,他喃喃說道:“這樣啊……那,對于任盟主而言,我已經沒有價值了,是嗎?”
任俠點頭。
他說道:“周瑞自己不在巔峰,所以很多事情他體會不到,能夠真正改變這個世界的,唯有壓倒一切的力量。”
“這個世界的問題太多,多到人類社會的一切矛盾,都在這個時代開始爆發。”
“能夠度過去,自然就是文明的覺醒。”
“失敗了,就是文明的毀滅。”
“周瑞這樣能夠盤活全局的改革者很重要,千千萬萬民眾的齊心協力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有能夠保證勝利的力量。”
“因為,我們的敵人并不在意文明的存續。”
“或者說。”
“他們對文明的存續理解,跟我們并不相同,畢竟,如果一人能夠不死不滅,他們會認為那一人就可以代表文明……”
“而我們不是,所以,我們更需要碾壓性的力量。”
“畢竟破壞比建設要容易一萬倍。”
李和沒有回話,而是在喝酒,杯子已經被他嫌棄太小,改直接拿起了酒壇,仰天狂飲,酒水凌亂,已經打濕了衣襟。
“呼……”
“自從我來到罪惡之都開始,我還一直在懷疑,無禁者聯盟怎么是個黑暗組織呢,你任盟主又怎么是世界頭號的惡徒?”
“哪怕在貧民窟,我撿起小曦放下的餅干時,都還心存一絲猶疑。”
“后面你對我的幫助,對曙光城的改善,都表現得樂于助人,幾乎沒有任何私利,我不由愈發動搖了,說實話,我甚至對你有些依賴。”
“現在,我明白了。”
“明白了你為何會離開革命軍,為何會建立無禁者聯盟,為何你們會是一個黑暗組織。”
“從始至終。”
“你對力量的執著,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
李和看著任俠定定的說道,任俠沒有任何神情的浮動,只是淡淡的問道:“有問題嗎?”
“沒有!”
“因為,我也這么認為,打不贏,什么都是一場空!”
李和霍然起身摔碎的酒壇,他渾身有些顫抖,但卻握緊了拳頭,雙目猩紅的說道:“你收斂所有的爪牙,只是因為我給了你希望。”
“在發現這條路走不通后,你必然以更加極端的方式去謀劃最終的戰斗。”
“當初貧民窟有多慘,這個世界就會有慘!”
“我沒法勸你。”
“但我只想告訴你,我!不!許!”
“任俠……”
“你別逼我親手殺了你!”
任俠頓了片刻,露出了愉悅的笑容,他輕松無比的起身,走到李和的身邊,拍了拍李和的肩膀,說道:“這次,別讓我失望了。”
任俠走了。
李和呆立了許久,拿起桌上剩下的那壇酒,一邊喝著,一邊踉踉蹌蹌的往回走,他是真的喝醉了,他的力量不在身軀,再加上這酒,不刻意控制的話,的確會喝醉。
海灣區離家有三十多公里。
他踉踉蹌蹌的走著,喝著,已經不知道迷失在了哪條街上,終于,他不太清醒的撞在一根電線桿上,有些疲憊的順勢坐在了地上。
最終。
沒有忍住,埋在膝蓋間臉龐,布滿了淚水……
從跟任俠接觸開始,任俠一直是亦師亦友的狀態,哪怕當初罪惡之都充滿了悲慘,但說到底,那些事情都不是任俠直接去做的,他只是故意放任不管而已。
后來曙光城的建設,任俠不但沒有阻攔,甚至在幫忙。
李和就明白,任俠并非是雙標,或者說,他的雙標是對應在革命軍這邊的,任俠背負了所有的惡,卻將光明和未來留給了他們。
任俠作為革命者的純粹,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低。
但是。
這樣純粹的革命者,卻硬生生被現實逼成了一個瘋子,李和沒有去勸任俠,因為,他連自己都勸不了。
對這個世界知道的越多,對任俠周瑞他們知道的越多。
李和多么希望自己能夠和他們一起并肩作戰,一起為解放世界而戰斗。
但,明明最能夠理解那份崇高理想浪漫的同志,最終卻因為無能為力,不得不走上對立的道路,走上了一條尋死的道路……
“吃點東西吧,光喝酒對胃不好。”
一份炒面放在了李和面前,藺文萱坐在了李和身旁,身穿西裝打扮的像是成熟精英女士的她,其實才結束今天的學術論壇。
在公交車上,她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李和。
便下車在一處炒面攤上買了份炒面,才走到他身旁。
“……丟臉的時候,總是會碰到你。”抬頭,怔怔的看著藺文萱,看著她幫自己擦眼淚,呆呆的說道。
“那就讓我一直來救你好了。”她說道。
“萱兒。”
“嗯?”
“李宮蟾,宮蟾二字,諧音是共產,我當初說蟾宮指月亮,是騙玥兒的。”
“嗯。”
“我絕不允許,人類所期待的美好結局,最終以悲劇收場。”
“嗯,我相信。”
話說,在李和跟任俠談話結束后,一只站在任俠家屋頂的狗子也慢悠悠的下了樓,站在門前,狗與歸來的人對望著。
“這么早就攤牌,合適嗎?”
關于李和的這些事情,在知道后,就已經不是什么絕密了,因為知道并沒有任何用處,任俠也沒有保密的必要,在李和來之前,他便跟吉格聊過,他們的聊天吉格在聽,任俠也沒有阻止。
在此之前。
吉格認為任俠會跟李和一起商議,如何解決這個死循環,卻不想……任俠直接攤牌了。
“沒什么不好的。”
任俠淡淡的說道,卻也沒有什么愉悅高興,倒不如說,在知曉答案的那一刻開始,任俠身上就開始彌漫著一股肅殺的味道。
那是曾經收斂了的戰意,在絕境中的爆發。
無論外人怎么看。
在知曉李和不可能拿回前世的力量后,任俠已經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了。
他一直都抱有的那份希望,并非是李和來罪惡之都后才有的,而是從最開始,猜到李新德的目的后,就一直抱有的。
今天,破碎了……
在與李和攤牌后,這股氣勢才真正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凌厲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吉格看著這樣的任俠,有萬千感慨,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既要推翻審判委員會,又要解決無量量劫。”
“我認為這比李和拿回前世的力量還要更加無解……”
吉格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任俠要走的路,一點也不比李新德、周瑞他們的容易,至少吉格認為這個概率直接就是零,不存在其他的任何可能。
“不去做,那又怎么知道呢?”
“至少。”
“李和作為過河卒,已經將局面打開了,周瑞的所作所為更牽扯出了足夠的空間,不論最終鹿死誰手,但,奧林匹斯和審判委員會要走上那條方舟的路,得先問過我才行。”
吉格嘆息一聲。
說道:“那你們就這么放棄,便也是表明,你們沒有能力拿回李和前世的力量,審判委員會知道這點,最后的顧慮和希望也會消失的。”
任俠笑了笑。
說道:“迦南游走在光陰長河,維護世界線的穩定,姬長生在和諧城里面鬧出那么大的事情,迦南即便看不到深淵里的情況,也能確定我們已經知曉此事。”
“人皇回歸的這份希望,他們從來就沒有抱有過。”
“他們一直以來,有的只是顧慮。”
“會顧慮李和拿回人皇的力量對他們清算,也更加顧慮李和死后,第100層里的那個尸體,會不會受到影響。”
“這才是他們一直以來,沒有對李和直接出手的原因。”
“他們怕原初之火的力量,喚醒李和前世的記憶啊。”
“沒錯。”
“力量是拿不回來,可萬一,得知記憶的他難以接受這份事實,解開了對無量量劫的封印怎么辦?并不能保證和諧城和第一百層的封印可以隔絕李和溝通那具尸體。這樣,只需要一瞬間,一切,都會被毀滅……”
“恰巧。”
“姬長生證明了,李和即便隔著和諧城,隔著封印,也能夠溝通那具尸體。”
審判委員會擔憂李和會毀滅世界。
所以哪怕早有猜測,卻遲遲沒有向李和出手,他們還在印證,還在排查,還在等,在這同時,他們派出的金怡真,其實已經在順利的完成著任務。
雖然出發點不同。
但藺文萱她們在幫金怡真,努力給李和留下更多的羈絆和希望……
姬長生在和諧城里做了那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個信號其實就在于李和用掉的最后一個錦囊,他雖然沒有主觀意愿去做什么,但在第一百層的尸體,回應了他……
任俠也好,執劍者也好。
他們考慮的都是李和擁有毀滅世界的能力,考慮的是如何應用這份“核威懾”,考慮的是如何消除這個“核威懾”。
而在核威懾下,卻有著絕對的“和平”!
這,便是姬長生要的。
姬長生從來就沒有想過,李和能不能拿回前世的力量,他要的是,李和拿到“核按鈕”!與其他智者不同,姬長生認為“主動權”高于一切。
然而。
拿到“核按鈕”的李和根本就沒在意這個,被藺文萱“撿回家”后,他就在藺文萱的懷里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