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騎兵們的縱橫馳騁，塵土飛揚。
風不大，但飛揚的塵土依舊逐漸向小鎮飄來，遮天蔽日。
鎮上所有人呆若木雞。當然，其中還是有幾個是興高采烈的。
有人驚慌問道“墨西哥人？”
“不可能，墨西哥沒這個膽子！”
又一人急道“鎮長呢？鎮長呢！警長在哪？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塵土飛揚中，不知何處有個大嗓門在大喊“先回家呆著，就什么事都沒有。”
外面開始傳來各種口令聲，馬蹄聲響也漸漸停下了。
寂靜片刻，街上的人很快就都不見了。關門關窗的聲音倒是此起彼伏。
很快，無數的人影從四面八方涌入小鎮。
布蘭德來到酒館的時候，煙塵早已散去。旅館里一大群軍官在等他，小鎮的鎮長和警長也都在。
布蘭德啥都不問，只問了一個問題“你們倆誰擅長騎馬啊？”
眾人“……”
警長故作鎮定道“我，鎮長他年紀大了點。”
布蘭德道“好，就你了。呆會門外會有一匹馬，還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你可以走了。”
眾人“？”
布蘭德轉頭笑道“酒保，請給我來一杯紅石。”
酒保連忙堆起笑容“您好，我……”
話沒說話，衣冠楚楚的酒保一把抓住他后頸把他扯到一邊“一邊去，上校是在跟我說話呢。”然后他站到柜臺后笑道“請稍等，我找找……”
一頭霧水的警長試著向門外走去，發現果然沒人阻攔。他疑神疑鬼的踏出門外，只見外面到處都是士兵，黑壓壓一片牛仔帽。有的還在敲門，喊著“老鄉開門啊。”之類。
這些士兵服裝并不統一。有一部分應該是制度，還有的戴著個紅袖章。唯一相同的，就是牛仔帽了。
警長來不及細看。一個軍官就走過來，板著臉把他的配槍遞給了他。
警長有些懵逼，一時間不敢接。
軍官道“拿著，省得路上遇見土匪。”
警長擠出笑容“……遇見土匪？……其實吧……我家很近的。”
軍官瞪著眼“你確定？”
警長眼珠子直轉，忽然看見了那匹馬，登時想通了“你們這是要我去當個信使？”
軍官滿意了“去奧斯丁轉一轉，你就能回家了。”
警長奇道“可我該怎么向德州政府報告呢？好歹給我一封信吧？”
軍官道“不用，他們知道我們為什么來。你只要有什么就說什么就行。”
警長心想，去報告一下，也算盡忠職守，倒也沒有什么抵觸情緒，很快就出發了。
酒館里，布蘭德坐在柜臺前跟酒保聊著天，兩人說到高興處，還一齊哈哈大笑。
鎮長實在忍不住了，這是把我逮過來當觀眾的么？
鎮長是個德州老兵，年輕時相當彪悍，還參加過美墨戰爭，殺過人見過血，并不怕死。
忍不住他就開噴“果然開拓團就是幫土匪，強盜！那個喬治摩根就是個屠夫……”
一個軍官走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說什么？”嗓門極大，震耳欲聾“你被搶劫了么？”
鎮長毫無懼色“你們很快就會露出真面目！”
布蘭德轉頭道“你可以回家了。”
軍官登時把他放了下來。
鎮長“……瓦特？”
布蘭德“我說，你可以回家了。”
鎮長一臉警惕“……你想干什么？”
布蘭德道“回家去，繼續當你的鎮長。”
鎮長氣的血壓升高“卑鄙小子，我什么時候說要投降了？”
布蘭德大笑“你誤會了，你依舊是德州的鎮長，我們不是來占領德州的，我們是個旅行團，只是路過。”
鎮長“……呸！”
鎮長罵罵咧咧的離開了酒館，步履蹣跚的走在鎮子里，卻看見一群士兵在搬運一一袋袋面粉。
鎮長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天殺的強盜！混蛋！看什么看……來啊，開槍啊！法克……”
一個鎮民尷尬的跑過來“鎮長，他們是付過錢的。”
鎮長愣了下，隨即大怒，“你居然把糧食賣給這幫強盜？”
鎮民“……？”
鎮民“……這個，以前我們多余的糧食不也經常賣給他們的商隊么？再說了都是去年的，要是不及時賣掉的話，到時候也只能喂豬了。”
鎮長又想了想“他們是軍隊，不一樣。”
鎮民“可價格很公道啊？還上門提貨。”
鎮長怒道“你這個白癡，他們買空你的糧食，然后我們就會餓死的！”
鎮民“餓死我們？不不不，我只賣了一半，我還有很多面粉。他們倒是想多買點，不過我沒同意。”
鎮民見周圍沒人了，小聲道“我知道您在擔心什么，不過，如果我說一袋都不賣，他們會不會槍斃我？我老婆孩子怎么辦！并且，到目前為止，我啥事沒有，還賺了不少錢。”
鎮民附耳道“我還聽說，是奧斯丁那幫老爺們先招惹摩根堡的，他們就是來報復的。不過，這跟我無關。他們既不搶劫又不殺人，還公平買賣，咱們這男女老少加起來才幾百口人，何必找死呢？”
鎮長茫然的走著，不時看見有軍需官在跟鎮民討價還價，身后跟著一群士兵等著搬東西。
鎮長抓住一個過路的士兵“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士兵正一手抓著一顆卷心菜，有些不耐煩“有事快問，那邊等著開飯呢。”
鎮長“……你們怎么不搶劫呢？”
士兵瞪大眼“搶劫？為什么要搶劫？會被槍斃的。我們排長說了，咱們有的是錢，不用搶劫。”
鎮長“……你們買這么多糧食……額……還有蔬菜做什么？沒有軍糧么？”
士兵笑道“一路上吃的都是野牛肉，膩了。對了，你家里有酒么？”
一個戴著紅袖章的軍官靠過來“你在干什么？”
士兵嚇了一跳，立刻一個立正“報告，我正在和這位大爺討論搶劫和糧食問題。”
軍官的頭立刻就歪了，瞪著眼就拔出手槍“什么？你再說一遍！”
鎮長和士兵都嚇了一跳，連忙解釋了一番，這才過關。
鎮長回到家，老婆和兒子都圍了過來。兒子道“我就說他會沒事的吧。”
老婆笑道“我把家里的那些老豬都賣了，看看，摩根堡金幣！”說完把一個金幣拋了起來，又伸手接住。
鎮長不想說話，坐在椅子點了根煙，發呆。
一個黑奴給他端來一杯茶，鎮長道“謝謝。”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連忙爬到了樓頂。
夕陽下，只見一座座軍營遍布小鎮周圍，一些騎兵正在巡邏，河邊打水的士兵絡繹不絕。他仔細的看了一會，搖了搖頭，又下去了。
湯姆躺在搖椅里，搖著扇子輕輕搖晃。鍛煉后放松一下，是他的老習慣了。
布蘭德還有沒消息傳來。
不過湯姆相信不會有問題。
買空沿途小鎮的多余糧食，給當地人留下足夠的口糧，是計劃的一部分。
普通人有個特點，就是不到絕境是不會反抗的。只要一些公平，他們就很容易滿足。對于他們而言，誰來統治他們并不重要。
通常來說，誰讓他們財富受損，讓他們家破人亡，他們才會把誰當做敵人。
有個說法誰贏他們幫誰。
還有人說，不對，應該是他們幫誰誰贏。
這些話看似有道理，可惜經不住推敲。一個簡單事實是，歐洲從來沒有農民造反成功過。
難道歐洲的那些農奴，農夫，奴隸，都是幫奴隸主和封建地主的？別逗了。
人民從來不是一個整體，也并沒有什么“他們”。一個個人類個體的集合，怎么就被當成一個整體，被稱為“他們”的呢？
沒有組織能力的編織，“他們”往往只是一盤散沙。
總有那個“誰”，以為自己和“他們”是不同的。
狹隘！
明明是一體的好不好？
聰明人，會選擇站在浪尖。
湯姆哼著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