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岐變回原形,等著許遜師徒三人回來。
相較白猿,散發神圣尊貴氣息的神鹿,估計更能讓許遜三人心生親近。
果然,一炷香工夫過去。
許遜帶著兩個徒弟施岑和甘戟,從江中飛出,緩緩落到岸邊,身上滴水未沾,依舊是飄逸出塵,和入水追擊蛟精前沒什么兩樣。
只不過,許遜皺著眉頭,神色冷肅,似在為什么擔憂。
“該死,竟叫那蛟精逃了。”
甘戟捶打手掌,惱聲道。
“蛟精這一逃,估計不會再回來,雖然豫章再不用擔心江水泛濫問題。
但只怕他又到其他地方害人。”
施岑臉色難看。
“這回師父沒能斬殺蛟精,太可惜了。”
“都怪我。”
甘戟深深嘆了口氣。
許遜雖也在頭疼這個問題,但還是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他上前一步,打量陸岐,語氣客氣,試探道。
“我名許遜,這個是兩個徒弟施岑和甘戟。
不久前我帶著兩個徒弟時,聽聞豫章有妖怪作亂,于是趕來除妖。”
“道長和兩位徒弟高義。”
陸岐夸贊了一句。
許遜繼續道。
“來到豫章之前,我和兩個徒弟,一路打聽關于豫章的奇異傳聞。
曾聽聞豫章城郊北方深山中,有一頭皮毛雪白的神鹿,時常下山救濟百姓,懲兇除惡。
閣下是否就是那頭神鹿?”
許遜一開始見到陸岐時,未想起此事,之后追擊蛟精的路上想了起來。
“神鹿不敢當,道長折煞在下了。”
陸岐搖頭,承認了自己身份同時謙虛了一句。
“閣下乃瑞獸后代,生而不凡,何況不論這個,就憑傳聞中閣下所做善事,也稱得上一句神鹿。”
許遜緩緩道。
他雖修為高深,但就憑陸岐瑞獸后代的身份,他就要對陸岐保持幾分客氣與尊敬。
“見過神鹿。”
施岑和甘戟拱手行禮,陸岐氣息神圣尊貴不似凡俗,而且又聽師父如此說,他們自要見禮。
“兩位道長客氣。”
陸岐低頭還禮。
許遜似想起什么,神情疑惑問道。
“方才神鹿因何出現在此處,變化成鳥雀攻擊蛟精?”
“難道神鹿是提前守在這里,等著蛟精?”
施岑和甘戟也神情疑惑,對此十分好奇。
在他們來以前,陸岐就變化鳥雀待在樹上,似在等著什么,就像早就知道蛟精會來到此處一樣。
“我是一年多前,來到豫章,平時待在深山中修煉,偶爾下山幫助一下百姓。
不久前,聽聞豫章附近幾條江河,每到春夏之交都會突然泛濫淹沒船只,異常古怪。
讓人不禁懷疑有妖怪作亂,細細打聽一番,得知這條江河中多有妖怪出沒的傳聞。”
陸岐將‘事情原委’緩緩道來,解釋著自己為何出現在這里。
“能使江河泛濫的妖怪,我恐不是敵手,入了水更是危險,只能小心行事,在岸邊蹲守。”
“不久前,我在江邊撞見兩只蝦妖和蟹妖從江中浮出,從他們口中逼問出事情真相。
原來每年掀起江水的是一只住在江底的蛟精,那只蛟精法力強大,手下有數百只妖怪。”
“得知蛟精厲害后,我更斷了下水除妖的念頭,只能在江邊蹲守,等那只蛟精出來,看有沒有什么機會,將之除去,為民除害。
方才我一如幾天前一樣,變化成鳥雀蹲守江邊,忽然見到蛟精從天邊駕云落下,慌慌張張變成一頭黃牛,裝作吃草的模樣。”
“我正疑惑之時,三位道長追來,我從三位道長交談中,大約猜到事情如何。
于是動了心思,覺得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襲殺蛟精的機會,于是悄然接近蛟精……”
說到最后,陸岐眼中透出一股自責,語氣慚愧。
“接下來發生的事,三位道長都已看到,我終究是實力淺薄,即使是下作的襲殺,也沒能除去蛟精,讓三位道長見笑了。
“神鹿勿要如此,明知不敵但為了為民除害卻仍冒著性命之險對蛟精出手,這等膽魄和勇氣我和師弟十分佩服。”
施岑神情敬佩。
甘戟也贊同的點頭。
“蛟精實力不弱,神鹿不必為沒能殺掉他而自責。
即使是我,也不敢說一定能將蛟精留在這里。”
神鹿都將蛟精重傷,我和兩個徒弟卻還是沒能追上他,我們豈不更為慚愧。”
許遜皺眉道。
談及此處,施岑和甘戟又是一陣懊喪。
陸岐知道許遜和他兩個徒弟是為讓蛟精逃掉而著急,蛟精逃掉后估計會到另外的地方作亂。
原本故事中,許遜將蛟精重傷,蛟精雖然逃掉,但逃到漳州沒有多久,就被許遜帶著兩個徒弟找上門,將之除去。
估計是許遜在和蛟精交手中,對他用了什么手段,讓他能找到對方。
而這回由于他摻和了一手,蛟精雖然也是身受重傷,但許遜并未和蛟精交手,蛟精這一逃許遜就再沒有把握找到對方了。
“許道長和兩位道長可是在為蛟精逃掉而憂愁?”
陸岐語氣試探。
“不錯。
難道神鹿有辦法找到逃走的蛟精?”
許遜聽陸岐語氣,心中一動。
施岑和甘戟也是眼中一亮,期盼的看著陸岐。
蛟精逃掉這件事不是那么簡單,因為他們蛟精逃往他地。
其他地方本來不會遭受蛟精禍害的百姓因為他們要遭受不必要的災難。
一想到這件事,他們心中一陣愧疚。
除此外,想要成仙飛升天界,不但修為要達到要求,更要積攢功德。
許遜不用多說,他是注定要成仙的人物,雖然他本身并不知道這件事,但他有自信能成仙飛升,那么這件事對他就是一件阻礙。
施岑和甘戟兩人身為許遜徒弟,也有不小可能能成仙飛升,這件事同樣對他們也很重要。
最好快些將逃掉的蛟精除去,否則誰知若有人被蛟精所害,這筆賬會不會算在他們頭上。
“我師父他有一件法器,名為追香壺。”
“這件法器,可催生香氣,只要有人沾到香氣,我就能憑這件法器追蹤找到對方。”
“難道神鹿也有一件和師父一樣的法器?”
施岑眼中飽含期待的欣喜問道。
“神鹿請看,這便是我那件法器。”
許遜手掌一翻,一個瓷壺出現在他掌上,十數寸高,釉質呈玉白之色,壺口散發淡淡異香,展示給陸岐看。
陸岐凝視追香壺,暗嘆許遜不愧是仙人徒弟,連這種法器都有。
原本故事中,許遜應該就是這件法器,找到了蛟精。
許遜看著陸岐,希望他給自己一個好消息。
雖然他有續香壺,不過他并未因陸岐突然先出手導致他沒能和蛟精動手動用這件法器,而對陸岐不滿。
陸岐為民除害的心是好的,對方不知道他有這件法器,而且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在蛟精和他交手過程中,在他身上留下追香壺的香氣。
陸岐搖了搖頭。
“我并沒有道長這樣奇異的法器。”
“不過……”
本來聽聞陸岐的話,已有些失望的許遜,又陡然眼中一亮。
“不過什么?”
“不過,我知道那只蛟精會逃往哪里?
道長去到那里,一定能找到蛟精。”
“哦?”
許遜神色驚詫。
“神鹿怎么知道蛟精會逃往哪里?”
施岑好奇問道。
“之前我問過那兩只被除去的蝦兵蟹將,蛟精為何每年掀起江水,淹沒過往船只。”
陸岐目光掃過三人,緩緩道。
許遜三人聞言,也起了疑惑,他們之前以為蛟精掀起江水淹沒船只,只是單純的想作惡,殘害百姓,吞吃落入水中的百姓。
但現在聽陸岐的語氣,似乎沒有那么簡單,蛟精好似有別的目的。
“神鹿,那兩只妖怪怎么回答?”
甘戟問道。
“他們說蛟精掀起江水淹沒船只,是為能獲得大量的金銀。”
“金銀?”
許遜三人一愣。
萬萬沒想到蛟精掀起江水作惡,竟是為了這個。
他們師徒三人雖裝作凡人四處云游,但對于凡人熱衷追求的金銀俗物,他們一向是看不上的。
便是路邊灑滿金銀,他們都懶得去撿。
蛟精身為起碼達到步虛的妖怪,壽達千年之久,法力高強,居然會執著于金銀俗物,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聽到這個回答,我也很疑惑蛟精為何要那么多金銀。
金銀俗物只有凡人才會去追求。
對一只妖怪,尤其是法力高強的妖怪來說,金銀有什么用?”
陸岐眼中一亮,沉聲道。
“于是我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也許這些金銀,不是蛟精要用,而是他給別人。”
“給別人?”
施岑和甘戟聽著更疑惑了。
金銀只對凡人有用,難道世上還能有讓蛟精聽話,甘愿奉上金銀的凡人?
許遜也是皺眉深思,思索這里面的可能。
陸岐接著‘分析’。
“之后我又詢問了兩只妖怪,關于蛟精的一些事情。
得知他并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江底,從數年以前,每年入秋會蛟精就會消失,直到第二年的春夏之交他才會回到豫章。”
“每年有大半時間不在豫章。
這只蛟精難道在其他地方也有妖巢?”
甘戟驚詫道。
“神鹿,那兩只妖怪還說了什么?
可說了蛟精每年去往何處?”
施岑著急的詢問。
“那兩只妖怪也只是小妖,知道的只有這么多。”
陸岐搖了搖頭。
“不過,我根據這些線索,倒是找到了蛟精每年都會有大半時間待著的地方。”
“哪里?”
許遜神色冷肅,眼神一動。
他迫不及待想找到逃走的蛟精,將之除去。
“漳州刺史府。”
陸岐道出了幾個字。
“漳州刺史府?”
施岑和甘戟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
他們以為陸岐會說出哪條江,或者哪座山,但沒想到他說出了一個凡間朝廷官員的府邸。
許遜倒是神情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么。
陸岐接著解釋。
“蛟精是在幾年前開始掀起江水淹沒船只獲取金銀,也是從幾年前開始大半時間都不待在江底,入秋時離開。
金銀俗物只有對凡人來說才有用,我根據這兩點開始調查什么人從幾年前開始每到入秋就獲得大批金銀。”
“一開始我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天下這么廣大,又人海茫茫,哪是那么好找。”
“但由于那人身份特殊,再加上所在地方離豫章不是很遠,我居然沒花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對方。”
“那人就是漳州刺史賈玉,他在數年以前把女兒嫁給了一個年輕商賈,時間和蛟精開始掀起江水淹沒船只的時間正好吻合。
而且那個商賈生財有道,十分擅長做生意,每到春夏之交時,那人就出門做生意,每到入秋后都會帶回大量做生意所得的金銀。”
那個商賈是蛟精所變!
聽到這里,許遜三人明白了。
甘戟臉色難看,咬牙切齒道。
“什么做生意所得的金銀,都是蛟精掀起江水殘害人命所得!”
蛟精春夏之交回到豫章,掀起江水淹沒船只,入秋后消失不知所蹤,和那個商賈離家與歸家的時間無比吻合。
那對方的金銀哪里來的都很清楚了。
“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
這個蛟精想得真是好,居然在人世間找了個藏身之所!”
許遜十分聰明,念頭一轉就猜到對方的打算,眼中浮現殺意,沉聲道。
他抬起頭看向陸岐,拱手道。
“神鹿洞察秋毫,貧道所不及也。”
許遜生而不凡,資質絕倫,又被仙人收徒,自信將來自己一定能成仙問道,心中多少有一些傲氣。
即使面對身為瑞獸后代的陸岐也是一樣,這是他第一次對陸岐自稱貧道,用了謙稱。
“道長謙虛,我不過是碰巧撞見兩只妖怪,獲得了一些線索,加上一些運氣,才僥幸找到蛟精其他的藏身之所。”
陸岐輕笑道。
一番交談,他解釋了自己為何襲殺蛟精。
又向對逃掉的蛟精頭疼無比的許遜,提供了線索。
想必到時,他提出交換蛟精尸體,又能少付出一些代價。
“漳州刺史府么?”
許遜神色冷肅,厲聲道。
“假若這一切真如神鹿所說。
這一次,那只蛟精別想再能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