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西疆秦、豫兩州邊軍將帥們聯名上奏,堅決擁護中央,堅決效忠中樞,已把敵軍牢牢擋在國土之外,鐵鷹等三國聯軍試探之下見無法突破,已罷戰退兵。”
“陛下,南疆楚、越兩州邊軍將帥同樣上奏,誓死效忠陛下,已出兵擊退來犯南疆諸小國的聯軍,更入敵境追殺,擊殺敵軍數千人,斬獲頗豐。”
“陛下,幽州遼州戰事傳來大捷,韓太尉大破北方諸國來犯之兵,更統軍出擊,攻破了那幾個膽敢反叛天朝的小國,擴地千里,斬俘無數,不日將班師回朝。”
幾個朝臣依次站出來報喜說道。
“好,三疆將士果然忠心耿耿,不受反賊誘惑與其勾連,更捷報頻傳,當賞!傳旨,賞三疆邊軍將士各美酒萬壇、錢五百萬,有功者名單上奏,批準后許晉升,韓太尉還朝后另行論功。”
龍椅上的劉錚點點頭說道。
這話說的好聽,實際上怎么回事劉錚心里比誰都明白。
邊軍的將帥們可沒那么忠心,之前除了五州之外天下其他大州皆造反,那時他們怎么沒第一時間跳出來通電宣布擁護中央?
等見了劉錚摧枯拉朽般鎮壓了所有不服之后才冒出來表忠心,這什么意思?是坐觀成敗想看看結果之后在表態,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過現在大局已定,他們既然識相的表態,且還對外戰爭沒拉胯,就先饒恕,等之后派人去瓦解分化。
“陛下,諸夷膽敢入侵,引兵來犯,此為大大不敬!我天朝當興兵討之,以揚我大宋天威,且還能擴張國土。”
已榮升為朝廷大員的黃旭之站出來,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
不止是他,當日海州那幫和劉錚一起舉事的人現在都已經高升到了中央,成為了劉錚清洗朝堂后補充官員空缺的選手。
雖然當初他們是被逼無奈選擇上了劉錚的船,但現在事成了,一個個紛紛慶幸當初的‘豪賭’,絕口不提當日被劉錚威逼之事,反而個個變著法明里暗里夸贊劉錚。
“陛下,臣附議,也認為該出兵討伐,西征諸夷!”
原為海州陽口府府判的陳滿站出來贊同黃旭之的話說道。
他和黃旭之原本就是搭檔,現在雞犬升天上了朝堂后更是珠聯璧合,向來是哼哈二將、同氣連枝。
而且黃旭之的建議沒錯,之前大宋朝和鐵鷹人在巖國大戰,打到后期不想打的原因是沒錢了,再打下去會嚴重阻礙經濟的發展。恰逢鐵鷹人也不想打了,兩者一拍即合給國際一個勢均力敵的假象,雙方都維護了面子。
但現在不一樣啊,劉錚查抄天下,搜刮的錢糧讓大宋的國庫都堆積不下,足夠維持舉國戰爭數十年都用不完。
有了這種底蘊,還害怕打仗嗎?
咱大宋有的是能當兵的好漢,軍工廠企業更是恨不得天天加班加點開工。
況且大宋每一朝不對外進行戰爭都說不過去,那都成傳統了,沒刷過幾個小國副本都不配自稱‘名將’。
唔,眼下這位剛剛大破敵國,為大宋擴土千里的韓太尉,已經有了名將之名了。
“陛下不可,我朝動蕩剛剛停止,民生還未穩固,此時對外開戰,難免會釀出更大風波,使人心不穩。不如等上幾年,待一切穩定之后再出兵討伐宵小也不遲。”
“是啊是啊,羅大人之言也是老成持國之言啊。”
“不錯,理當如此。”
有保守派跳出來建議了,這些都是前前朝的遺宿老臣,昔日既不站位舊黨,也不站位新黨,一切看的門清,堪稱一幫朝堂不倒翁。
無論是現在的劉錚,還是昔日的孫舉,對他們這種不站隊,不表態,不露出把柄占著茅坑不讓位的老家伙都沒辦法。
總不能全都給精神操控了吧?那樣的話其他朝臣也不是傻子看不出來。
不過這些老貨說的倒也沒錯,眼下國家的動蕩才剛剛結束,需要大批能臣能吏去治理,安穩地方。
“此事暫停,說說其他事情,朕欲在上京以及全國境內修建奸賊碑和英烈祠...”
大宋西疆,一座邊遠小鎮之外的伐木場內。
“呼,大叔,謝謝您的招待。”
“唔,大叔燉的魚湯真好喝。”
一伙年青人的到來讓冷寂的伐木場變得多了些人氣。
“哈,客氣啥,你們幾個后生來到咱這里,咱不好生招待招待還叫同胞嗎?慢慢吃,蘑菇燉小雞馬上就好。”
把鍋蓋蓋上的中年漢子用濕毛巾擦了擦手,一張憨憨的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話說大叔您真不容易,一個人守著這伐木場。”
戴眼鏡的學生一邊喝著熱乎乎的魚湯,一邊對漢子說道。
他們三男一女,四個人是大學生,這次來邊州小城為的是完成導師布置的假期作業,收集一些在西疆獨有的草木標本。
“嗨,有啥不容易的?反正是自個家的場子,不自己守著用誰守?讓別人大冬天的在這里,給錢人家都不來。要說不容易,我看你們才不容易,年紀輕輕就來搞這個...叫科研取樣是吧?多遭罪啊,這破地方,你們還真能吃的了這苦?”
“大叔好小看人,我之前還在工地干過呢,你瞧瞧,這胳膊上全是腱子肉。”
“哈哈...”
等香氣飄散的小雞燉蘑菇端上來后,更是讓幾個年輕人胃口大開,大快朵頤,吃的是十分開心。
“唉,對了大叔,我聽你的口音像是雍州人啊,你怎么會來這里呢?”
隊伍里唯一一個名叫小唯的女孩子露出好奇的目光看向男人問道。
一提這個,男人臉色落寞了幾分,嘆了口氣之后說道:“小姑娘說的不錯,我的確是雍州人,靖安三年的時候我還在雍州帶著一家四口討生活。那時候雖然壓力大些,但活的不像現在這么累。
直到后來我老婆得了不治之癥去了,把兩個孩子扔給了我。那時我就沒了掛念,想死的心都有了。但畢竟還有兩個孩子,而且孩子正好也上了初中需要錢,趕上朝廷號召西部開發移民,我就跟著移民來這邊賺錢了。
沒想到這一干就是十幾年,起初給人伐木,后來進山里采果子打獵,再后來有了積蓄就一點點把這場子弄起來了,也把兩個孩子都供上了大學。現在他們都已經工作了,一個在政府機關,一個在私人企業。因為在這邊這么多年了,我也就不想走了,打算守著場子在干些年,給他們攢點娶媳婦的錢。”
漢子的聲音緩慢而低沉,個人比較艱難的經歷讓幾個學生放下了碗筷用心傾聽,男孩子眼中對他流露出了敬佩之意,女孩子眼圈紅紅的。
這個漢子,是個真正的男人!
“大叔,你是這個。”
戴眼鏡的學生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嘿,男人嘛,得有擔當,這算啥。”
漢子擺擺手說道。
“大叔,你要好好活下去啊,在天上的嬸嬸一定也希望你健康的活下去。”
女孩子聽了這些話后生怕漢子可能今后想不開,雙手合十勸道。
“唉...”
漢子長嘆一聲,低下頭,沒說什么。
幾個學生面面相覷,覺得讓漢子傷心了,有人就轉移話題問道:“大叔,你在這邊生活怎么樣啊?有意思的事給我們講講唄?”
“生活還過得去,就是那些鬼子是真的令人憎恨啊,隔三差五就來搶掠,咱們這些邊民時時刻刻都要防備他們。”
一提這個,漢子頓時有些惱怒,訴苦道。
“什么?鬼子?他們還敢搶劫我大宋?”
戴眼鏡的男同學驚呼不可思議。
“可不是嘛?就是鐵鷹國的那些紅毛鬼子!雖然朝廷有鎮守的邊軍,但這里是最靠邊境的林子,兩國之間的劃分根本就無法做到具體,山這頭屬于咱們大宋,山后面就是紅毛鬼子的地盤。
像這樣的山還有好十幾座,咱們的官兵就算再多也不能全都守著,只能在某些重要位置設哨卡。哨卡的兵倒是時常巡邏,但也不能時刻照顧到。那些紅毛鬼還特別狡猾,他們總會找到空隙鉆進來搶劫。就因為這個,朝廷還開放了咱們邊民擁有槍支的權限。”
漢子皺眉說著,臉上露出了痛恨之色,幾個學生看得出,他或許遭受過鐵鷹人的禍害。
也就在這時,院子里響起了嘰里呱啦的鳥語。
“不好!說鬼子鬼子就到,是鐵鷹兵!咱們走,快走!從后門走!”
漢子大驚,瞬間站起來,把掛在墻壁上的獵槍取下來,招呼著學生們走。
學生們也慌了,連背包什么的都沒來得及帶,就被漢子推搡著涌向后門。
“相機!我的相機!”
那個戴眼鏡的男同學焦慮的叫著。
“都什么時候了啊我的小祖宗!”
漢子雖然是這樣說著,但他還是快步沖回去把相機拎在手中,最后一個從后門離去。
六個人匆忙從后門逃了出去,鉆進了灌木叢中。
漢子不甘心拋棄自己的家,悄悄移動到伐木場側面的山林中窺探那些進入院子的‘敵人’,幾個學生也跟在后面,隨著他一起看起來。
“呦西,阿巴阿巴...”
“納尼?卡達西瓦...”
藏在灌木叢中的幾人見到了那些‘敵人’,對方都穿著軍裝,身上攜槍帶彈,果然是士兵,而且還十分警惕的樣子,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
“大叔,怎么里面不光有紅毛鬼?還有跟咱們大宋人長得一樣的家伙?”
一個男同學對手持獵槍的漢子小聲好奇問道。
“那些都是二鬼子!”
漢子露出更為痛恨的神情。
“二鬼子?”
“對,咱們大宋周邊蠻夷國家太多,除了比較厲害的紅毛鬼子,還有一些小國,他們的長相就和咱們大宋人一樣,但卻是紅毛鬼子的幫兇!有時候他們來咱們這搶劫,動輒殺人放火,比紅毛鬼子更兇更狠,更特娘恨人!”
漢子為學生解釋起來,咬牙切齒說道。
這邊他們偷偷觀察著,伐木場中的敵人因為沒有發現人也放松了警惕,不一會兒就敲敲打打,大包小包帶出來一大堆東西。
“那是老子給兒子攢的家底啊!”
漢子虎目圓睜,死死攥緊手中的獵槍,盯著從房間中走出的一個紅毛鬼子,對方臉上笑逐顏開,手中還拎著一個看起來沉甸甸的灰布袋子。
“還有我們的東西!”
女同學也低聲驚呼。
“那不是大叔給我們用來燒水喝的水壺嗎?”
另一個男同學發現鬼子兵背上懸掛的水壺,一臉驚愕。
這十來個鬼子兵在兩間房屋內的搜刮堪稱掘地三尺一般,小到生活用品,大到伐木工具,能帶上的全都給帶上了。
之后還不算完,他們又在場子里轉悠了良久,最終放了一把火。
“小鬼子我和你們拼了啊啊啊!”
漢子發出受傷野獸一樣的低吼聲,激動地拿著獵槍就要沖出去,但卻被兩個男同學給拼命抱住攔下。
“大叔不要去,他們人太多了!”
“去了就是送死啊大叔,身外之物沒有命要緊!”
“別沖動啊大叔!”
而那個戴眼鏡的男同學卻趁機用手里的相機拍下了一切。
最終,他們只能看著這群鬼子兵心滿意足的揚長而去,消失在山林當中。
望著冒起濃煙,被熊熊大火所燃燒的伐木場,漢子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嘴里喃喃著:“沒了...沒了...兒子...爹給你攢的錢全沒了....”
幾個學生神色復雜地看著這個外表堅強,這一刻卻露出柔弱的漢子,悲傷的神情都令他們感同身受。
“大叔別哭,你還有兒子呢,他們一定會體量你的。”
女學生蹲下來柔聲安慰說道。
其余幾個男同學死死攥緊拳頭,幾個人心中不約而同涌著憤怒的火焰,升起了某個共同的念頭。
當送走學生們后,漢子回到了還在著火的伐木場。
“伐木場給燒了?你們也太狠了吧?這下怎么和老鄉交代?”
漢子對十幾個正圍坐成一圈的人說道。
這十幾個人赫然穿著之前那些鬼子兵的軍裝,但現在一個個臉上卻全然不見半點兇神惡煞的模樣。
“哈哈,處長,你放心吧,這伐木場被我從老鄉那兒花了三千塊買了,不用擔心。”
一個還帶著狗皮膏藥帽子的小青年笑嘻嘻說道。
他們隸屬于‘大宋軍事情報局’,西疆分局行動處,在場的都是行動處的成員。
“處長,我的本色出演怎么樣?”
另一個紅毛鐵鷹人說著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話笑道。
“行,李維奇你夠真!不開口就和鬼子沒什么區別!”
漢子對他豎起大拇指。
“不不不,我們是有區別的!我是皈依了偉大傳說之主的虔誠信徒,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是異端!我必須帶著大宋的軍隊打過去,讓傳說之主的信仰遍布西方世界,這是我的使命和榮耀,軍情局工作的職責只是我人生次要的一個追求...”
“停停停,別說了!”
見他又要開始喋喋不休,漢子連忙叫停,他可是知道這個家伙說起來有多話癆。
“話說處長,我們這樣做會不會不好啊?欺騙學生制造事端,有點戰爭販子的趕腳?”
另一個隊員有些愧疚的說道。
“屁話!什么叫欺騙?什么叫戰爭販子?我們只是給民眾們一個理由,一個發泄憤怒的理由。紅毛鬼子之前也打咱們了,幸虧咱們的邊軍弟兄守得住,不然他們打進來會死多少無辜的百姓?打紅毛鬼子,用任何手段都不為過!還有,戰爭販子?那是鐵鷹人的專屬代名詞,國際上公認的,而且之前是他們先打我們的好吧?咱們這是正義的反擊!”
漢子拍了一下說話隊員的腦袋,義正言辭說道。
“處長您老演技真是沒的說,不去當電影明星真是屈才了。”
“切,演電影哪有真刀真槍干的爽?我要是有退休那天絕對寫本自傳,暢享全國的那種。”
“處長,您教我的那些鳥語真是二鬼子的話?”
“我上哪知道去?這是我在大...陛下身邊時聽他隨口念叨的,我就學會了。”
“搜嘎!”
“好了,閑話少說,這是我們西疆局行動處的第一次行動,圓滿成功!回去后我給你們都記功。但咱們還不能放松警惕,人家繡衣探員和調查局那邊的人都已經在幾個小國里拉攏策反搞出大動靜了!咱們要繼續努力,別給鄭局長丟人!”
“還有一點,請兄弟們再次記牢,這是領袖對我們說的話:我們都是無名戰線上的英雄,行走在黑暗當中的勇士!雖然無法見到光明,但我們是迎接光明的黎明。雖然無法享受陽光和鮮花,但陽光和鮮花因我們而永存!”
“哈哈,處長的說的是,大不了英烈祠見!”
不久后的一個早上,在大宋中央日報、各地方州府的官報上都載了一則篇幅巨大的頭條報導,并還配有大量照片作為證明。
報導的題目為:《他們連水壺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