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聽到三個噩孽的對話,心中暗暗思索。
“左輪噩孽寶騎鎮逆鱗?”
說的應該是那個占據中街衙門的妖異青年。
陳浮生僅聽藍公子含糊說過一句“逆鱗”,但究竟是何物,能有什么奇妙,卻是一無所知。
那邊的老黃說完之后,又有些猶豫,羨慕般的低語道:
“老綠、黑弟,聽說三層地府的薛仙子,數年前竊取到手的夸夫族神通,已有小成!如今在招募各方道友,聚于她的座下。準備打出三層,覬覦四層的好處!”
綠哥和黑弟,頓時遲疑不決。半晌后,綠哥再才說道:
“老黃,薛仙子快要晉升‘右輪’如今她勢大驕橫,咱們只是最弱的‘下輪’。投靠過去,哪有立足之地?”
黑弟也是猶豫道:
“雖說都想往高處走,聽說四層處處皆有機緣但是,但是咱們在二層逍遙自在,跑去薛仙子座下,只怕再也不能逍遙了”
老黃頓時有些痛心疾首,呵斥道:
“唉!!當年羅鷲與咱們一般出身,這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轉眼不過數十年,他便翻身,得了奇遇,晉升‘左輪’!”
“那時他在咱們身后,服服帖帖。如今呢?卻連正眼也看不上咱們兄弟!”
“咱們是上古濁氣化身,若不能進境,必將衰退,此乃規則!難道天天在這二層窄地混日子?一不小心撞上冥卒大搜,又要竄東竄西?惶惶無終日不成??”
綠哥聽得咬牙切齒,似乎對羅鷲羨慕嫉妒恨,沉聲道:
“老黃,你經歷最多,我服你!你說如何做,我便跟隨,決無悔意!”
黑弟還在猶豫,老黃怒道:
“黑弟,咱們當年一同出身,說好了有難同當!怎么?你真想從此衰退,變成孤魂野鬼?”
黑弟猛地一拍大腿:“好,我聽你的,咱們一起去!”
老黃再才轉怒為喜,笑道:
“聽說薛仙子最愛折磨一些精壯的陰魂,若有惡靈,那便更加妥帖!咱們現在便去搜尋,攢些貢奉出來,再前去三層投靠不遲!”
綠哥和黑弟連口稱是,恨不得馬上出發。
正在此時。
一道黑氣所化的“大舌頭”,宛若從虛無中電射而出。
三個噩孽正是心情激蕩,瞬間措手不及。
黑氣舌頭卷到黑弟面前,分裂出無數絲狀觸手,如刺如鞭,彈指霎那便扎在黑弟的身上。
“啊!!”
黑弟實力最弱,勉強碰到“下輪噩孽”的邊,此時猝不及防,又被詭異力量壓制,頓時驚恐尖叫,無法動彈。
“黑弟!”
“黑弟!”
老黃和綠哥驚恐大吼。
但二人卻根本不敢拯救,趕緊閃開躲避。
嗤嗤嗤嗤嗤
無數黑煙仿佛熱油濺水,大量迸開。
黑弟被“大舌頭”席卷上身,頓時面目全非,軀體潰散。
也就眨眼片刻,一個活生生的“下輪噩孽”,便被舌頭吞噬得干干凈凈,從此不復存在。
“是奇胎!!是奇胎!!”
綠哥駭然大叫,宛若見到最可怕的事物。
老黃頓時想起關于“噩絕奇胎”的駭然傳聞,哪還顧得上什么,扭頭便逃。
兩個噩孽瞬間膨脹,化為兩團濃烈黑霧,倉惶地向后方急速遁逃。
又一聲閃電般乍現,一枚六寸晶符,驟然浮現兩個噩孽的眼前。
彈指之間。
晶符化為虛無,至陽至剛的氣焰大作。
瞬息便化為百道縱橫交錯的晶線,仿佛囚籠一樣,籠罩住兩個噩孽遁逃的所有方向。
每一道晶線上,皆是隱含風雷之音,有雨霧幻象,玄妙難言。
老黃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是道門至高深的符箓之術。
僅只是意念擦過籠罩的晶線,就讓這兩個噩孽膽顫心驚,不敢再有什么舉動。
除非是左輪,興許還可以搏一搏。但這兩個只是下輪,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勇氣,闖過這蘊藏陽剛的符箓禁陣。
陳浮生和哮天犬的身影浮現,緩緩邁到這兩個噩孽面前。
“太乙天象初代符箓,原來是這樣用的”陳浮生凝視著自己首次出手的新生初代符箓,暗暗感慨。
形神俱備,虛實合一。有了真形符箓的加持,“太乙天象”的威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你??”
“你是人族??”
老黃和綠哥,極其詫異地盯著陳浮生,簡直不敢相信。
一個三境鼎廬的人族年青道士,居然敢闖地府?
兩個噩孽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陳浮生的肩頭。雙雙看著趴著打瞌睡似的猻喉,如遭雷劈,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嗯?怎么,你們認識我兒子?”
陳浮生瞧了瞧兩個噩孽的神態,伸手撫摸了一下猻喉,皺眉疑問。
猻喉愜意地拱了拱小腦袋,似乎很享受撫摸。
“兒子”
“這”
老黃和綠哥瞠目結舌,生平第一次覺得極其匪夷所思,形同呆滯,無有任何言語。
冥界傳聞,“噩絕奇胎”并非罕見之物。但如若奇胎得了本源,重生為新的形態,那便恐怖可怕,有難以預測的潛力。
即便是冥界行者的高層,也無從揣摩,難知根底。
老黃和綠哥之所以如此懼怕,就是因為在某些傳說里,奇胎重生之物,多次鬧得冥界腥風血雨,不知引發了多少恐怖災禍。
似他倆這般的下輪噩孽,撞上未成形的奇胎,尚且要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何況是得了本源,新生形態的猻喉!
過了半晌,老黃再才壯著膽子,也不敢多看猻喉一眼,拱手對陳浮生說道:
“這位道友,我等只是冥獄里的孤魂野鬼,也無什么大本事,也無珍藏奇物不如,不如放了我等生路來世必當結草銜環報答”
陳浮生瞧著這個道人打扮的噩孽,心中著實是感慨。
想起當初在遇見那個羅鷲時,九死一生,已經面臨生死一搏的險境。轉眼間,再碰見兩個噩孽,居然是對方在求饒。
人生際遇之奇妙,莫過如此
“你們先前所說的薛仙子,是不是大鬧青溟關的噩孽?竊取青溟關副將的血脈繼承神通?”
陳浮生淡然問道。
老黃趕緊答道:“確實,正是那個孽障女子!她卑鄙無恥,橫行霸道。我等在冥獄地府時常受其欺凌!”
“你們認識她?”陳浮生又問。
“不認識,絕無此事!”老黃和綠哥慌忙搖頭。
“我正想找她,你們既然不認識,那便”
陳浮生話未說完。
老黃和綠哥立刻異口同聲:“認識!認識!道友若要去尋她,我愿帶路!!”
陳浮生微微瞥了一眼肩頭趴著的猻喉,沉吟不語。
如若吞噬這三個噩孽,對于猻喉的補益,應該是不小。
但僅剩余的這兩個,目前來看還有些作用。
誅殺那個喚作薛仙子的噩孽,雖然知其所在,但要想接近她的范圍,必然不是容易的事。
如若強行攻打,在地府內不明環境,任何詭異險惡的情況都會發生。強取并不明智,那便只能是巧取、智取。
“你能不能禁錮這兩個噩孽?”
陳浮生嘗試著用意念溝通,認真盯著猻喉。
果然,他所料不錯。
意念縈繞之后,猻喉果然是有了回應。
它抬著漆黑的尖爪,指了指自己脖子下的喉囊,發出一個字音:
“封!”
陳浮生能感覺到,猻喉所說的意思,代表可以進行禁錮,而不是吞噬,頓時欣喜。
隨即,陳浮生轉頭瞧著兩個噩孽,淡然道:
“我將前往三層地府,會一會那個薛仙子。只是需要你二位的協同,如若盡心盡力輔助,可保性命。”
“我等愿往,責無旁貸!”老黃和綠哥趕緊點頭應承。
陳浮生不再多說,手指迸起,涌動法力玄炁,對著太乙天象的陣圖一指,瞬間散去符箓。
兩個噩孽大為松了口氣,正要轉動念頭,想趁機覷一個可以逃竄的機會。
突然,猻喉一張嘴,宛然深黑窟窿,龐然巨大。
它的喉囊里,噴出一團黑霧。
黑霧瞬間籠罩兩個噩孽。
老黃和綠哥連驚叫都未發出,便被壓成同樣的黑霧。身不由己,被倒卷過去,吞入猻喉的喉囊內。
吞完之后,猻喉抿了抿嘴,又指了指喉囊,發出字音:
“活!”
陳浮生微微一笑,明白這個意思是指兩個噩孽還活著。立即伸出手,撫了撫猻喉的小腦袋。
哪知猻喉愜意地在陳浮生掌間擦了擦,忽地又吐出一口黑氣。
黑氣已是凝煉為一滴暗黑如珠的精粹,縈繞著晦暗而詭異的氣息。宛若極至森寒,又極至邪惡。
僅只呼吸一瞬。
暗黑如珠的精粹,便遁入陳浮生掌心,消失不見。
哮天犬大驚失色:“小主”
陳浮生卻未動聲色,因為他感覺猻喉并無任何惡意。
在這瞬間,陳浮生也偶有所感。
立即抬起掌心查看。
果然!
掌心的廟觀祭壇虛影,七色九彩斑瀾再次變得玄妙濃郁。周邊可見的氣運脈絡,又再清晰了許多,擴散了許多。
約莫可以估算的貞朧山方位,脈絡更是縱橫延展,宛若四面八方迸射向寶騎鎮中心。
“猻喉掠奪了三個噩孽的上古濁氣,反哺給我的廟觀祭壇。哮天,無須擔憂!”
陳浮生笑著解釋。
哮天犬立刻大松一口氣,不由得也是慚愧:
“好險,我還以為哈,主人以后有小主的助力,必定父子連心,所向披靡!”
陳浮生笑容一僵,擺擺手道:
“走,去看看這二層地府的浮屠塔,牢獄里關的是什么。”
哮天犬抱緊卦幡,立刻跟隨。
但主仆二人還未多走幾步,突然前方傳來動靜。
似乎有隱約交談,又有低沉壓抑的獸吼聲。
猻喉卻是最先反應過來。
它的喉囊上,那奇詭絕倫的符紋,微微一亮。
瞬間,陳浮生和哮天犬頭頂上,黑氣再次顯現,垂幕而下,形成遮蔽。
二人也是摒息,避到角落里,靜默觀望。
不過片刻。
五個身材高大魁梧,形象相仿的“人”,宛若列隊一般,緩緩邁步而來。
這五人,皆是眉毛尖長如刺,雙眼瞳如鬼火,煞氣彌漫。容貌似人,五官卻顯得怪異,有一種猙獰,兇殘的外相。
五人皆是穿著民間常見的兵卒戰袍,胸前有磷火,聚為一個“卒”。字跡古樸蒼拙,并非人間常用的字體。
當先三人,皆是手執黑氣繚繞的黑鞭。
后方二人,左手拎著鐐銬,右手牽著荊棘般短索。
短索束縛著兩頭仿佛高頭大馬般的“異犬”。
這兩頭異犬,不僅高若奔馬,身軀莽壯,四足如柱。更是生就兩顆頭顱,猙獰可怖。鋸齒森然,腥紅的涎水欲滴。
“冥卒?”
這是陳浮生第一次見到“冥卒”。
相傳在冥界,負責刺探、暗殺、詭秘行事的,稱之冥界行者,身份神秘。而負責巡守冥界、冥獄、地府的,數量眾多的,則稱冥卒。
冥界行者、冥卒,只是稱謂不同,并不代表實力。
陳浮生站在黑氣遮幕內,可以感應到,這五個冥卒若是現身人間,個個皆是四境宗師的實力。
再加上,冥界的修行者,天然強過人間界修行者。所以這五個冥卒聯手,即便面對同樣的人間修行者,必定完勝。
哮天犬卻只是瞪著那兩頭詭惡的“冥界異犬”,心中只有一句:
“生得如此美貌,卻在冥界為走狗,可惜了”
五個冥卒以及兩頭異犬,仿佛巡邏一樣,每走過一間牢獄,必定認真觀望一番。
其中一個冥卒,甚至拿著長桿毛筆,在掌中寫畫。
“聽說三層地府,有個叫薛仙子的噩孽,蠢蠢欲動。想鬧一番動靜,你們可有情報?”
其中一個像是頭領的冥卒,邊走邊說。
“老大,咱們在二層巡邏,管的也是二層地府之事。三層即便洪水滔天,那也不歸咱們操心。”
另一個冥卒笑呵呵的回應。
“話雖如此,但如今接近元夕之夜。無論是冥獄的關隘,或是我地府的軍營,皆要小心行事,以免若上禍端!”
“老大,你每年都說元夕之夜、元夕之夜,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但總是無緣得見!你倒是說說,元夕之夜是什么事?為何總是如此緊張?”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