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眼前二人在驚詫、在難以置信,茫然之時。
陳浮生微動手中劍,凝視自己的異色雙瞳。
須臾,感覺到眼瞼蝕痛,他立即抬眼觀察這兩位同道。
很明顯,他所料不錯。
宋重陽和李元璧體內,同樣是被“巫裔靈箍”鎖住了靈窯,達成半靈窯偽宗師境界。
宋重陽一見到陳浮生,立刻滿臉尷尬,稍退一步。
他此前曾經豪言壯語,許下承諾,說有陳浮生所在之地,他立即退避三舍。
卻不曾想,報應來得太快,馬上又見了面。
“陳浮生”
宋重陽臉上脹得通紅,沉聲道:
“我曾說過,有你之所在,我必定退避但今日不同,只因我武侯靈山派遣”
他說到這里,已經是大違本性,頓時臉色紅得發紫,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陳浮生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微笑擺手:
“無妨無妨,大家各有責任,修行不易,我也不是挾恩索惠之人。你盡管來,大大方方角逐你的麟兇,與我無關。”
宋重陽聽了,再才大松一口氣。
但畢竟是失了道理,違背承諾,所以有些不敢看陳浮生。
李元璧卻依然保持著冷漠姿態,平靜說道:
“我可從未說過什么退避三舍的話,不過你的恩義在我心中。黃泉小千路上,你若有難,我必定相助。”
陳浮生還是微笑道:“無妨無妨,你們走陽關路,我走獨木橋。無災無難最好,大家都平平安安。”
宋重陽暗暗瞧著陳浮生,終于是忍不住問道:
“喂,你是從何處得到的尊者黃泉詔鑒?似乎,你也有了半靈窯的角逐身份?”
陳浮生仍是微微一笑:
“得了朋友相助,僥幸進入,隨便看看而已,未想過什么角逐。”
宋重陽和李元璧聽了此言,臉上全是復雜表情。
曾經在寶騎鎮,他們多次忽略了眼前這位青袍年青道人。
但每次皆是輸得慘不忍睹
此刻又聽陳浮生如此說,二人哪里敢信。無論眼神還是臉色,都是絕不相信的模樣。
陳浮生有些無奈。
之前一直都是黃雀在后,現在面對兩個故舊人,已經做不成黃雀在后
眼看場面有些僵持,陳浮生輕咳一聲,繼教之前的問話:
“二位道友,是否在尋求機緣?”
宋重陽和李元璧頓時警惕,雙雙后退一步,異口同聲:
“你想怎樣??”
陳浮生臉色一正,肅然道:
“吾有占卜問卦之術,可為二位求取命里機緣!”
宋重陽聽了,徐徐轉頭,看向李元璧。
李元璧的臉色終于不再冷漠,時青時白,但即使想開口辯駁,也不知從何說起。
陳浮生不動聲色,仍然嚴肅說道:
“怎么,二位不信?”
宋重陽忍不住說道:
“機緣若像你所說,占卜便能算到,那豈不是普天下的道門子弟,個個都升了天?得了天仙證果??”
李元璧恢復冷靜,面無表情地盯著陳浮生。
陳浮生突然說道:
“你們若不信,咱們賭一把,怎么樣?”
“賭?”
宋重陽滿臉狐疑,警惕道:“什么賭?你想賭什么?”
陳浮生正色道:
“我愿給二位占卜問卦,求出機緣所在。我若卦相成真,那便是我勝,二位給我一些實惠,當作贈禮,如何?”
宋重陽嘿嘿道:“那你若是輸了呢?”
“輸了?”陳浮生嘴角牽起一絲笑意,“我若輸了,你們之前欠的恩,便無須再還,一筆勾銷。”
宋重陽頓時扭頭,和李元璧互看一眼。
二人皆是沒有猶豫,齊聲點頭:“好!”
陳浮生心里暗暗安定,微微放松的說道:
“怎么,二位就不問問,我想要什么?”
宋重陽哼了哼,擺手道:
“除死無大事!我之前承諾過你,有恩必報,已經立下救你一命的心中誓言。如今你這賭局,想要什么,直接說。但凡我有,必不推辭!”
陳浮生撫掌夸贊:“宋兄果然仁義!”
“你想要什么?”李元璧平靜的問。
陳浮生看著他,低語道:“道門拘靈之法,你懂得多少?我若贏了,你給我一套術法即可。”
李元璧微微皺眉,但旋即明白。
不過,他明白之后,臉色逾發的復雜難明。也不知是受到什么觸動,突然就像多了許多心事。
宋重陽也是天驕之選,自然看出李元璧的臉色有異,同時也明白過來。他不禁嘆道:
“陳浮生,你無依無靠,師父早亡。卻能在寶騎鎮將我等打得落花落水,把背靠神將之威的姬雉整得幾乎亡魂潰發”
“我總說自己是憑奮勇,親手拿的成就和實力。但你的根基比我差得更遠,與你比起來,我才真正是叫慚愧”
李元璧暗暗一嘆,正色道:
“我有一門絕藝,稱之‘鑄靈遣將’,乃是乃是家師真傳,只傳給玉虛靈山的道子你若勝了這個賭局,我便給你。”
陳浮生頓時大喜,施禮多謝。
宋重陽沉聲道:“我看你也是修過劍術,似乎也得了哪位高人的指點。但在熬煉體術上,與我差之甚遠。”
“你若勝了賭局,我傳你一套‘洗血劍罡’。同樣是我武侯靈山真傳,可煉體煉劍,身劍合一,境界越高威力越強!”
陳浮生更是歡喜,立刻致謝。
宋重陽擺手道:“你先莫謝,賭局勝負與否,猶未可知!我倒要看看,在這黃泉小千路上,你是如何占卜問卦,得出機緣所在!”
陳浮生呵呵一笑,立即腳踩陰陽,舉劍而起,在地面刻下太極圖。
然后依照心中的記憶,反復加深此地光芒的意念。
默運符引咒訣,瞬間劍尖微顫,一縷微光落入太極圖,又有一縷微光,在前方泛動。
他之所以來到此地,自然是因為此地已有機緣光芒存在。
當見到宋重陽和李元璧,同時也明白過來,必然是這二人的機緣。
陳浮生得知光芒最終點,不再猶豫,縱身而去。
宋重陽和李元璧趕緊跟上,滿臉驚詫。
“他居然如此輕巧?便能得到虛無飄緲的機緣顯示?”李元璧同修道門法,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盞茶時間后,陳浮生已經找到所在地。
是一塊巨大無比的巖石下方。
他輕提掌中劍,法力玄炁涌動,一道焚天劍意注入無間龍雀。
也不須什么火霆劫三式,劍起如龍,瞬間炙熱。
巨巖石被一劍斬碎,四濺而開。
宋重陽盯著陳浮生掌中平平無奇的鐵劍,眉頭不由得跳了兩跳。
即使是他的“送棺”,也不見得能如此輕巧一劍,崩碎如此巨大的黃泉古石。
陳浮生蹲在碎巖的中心處,逐寸逐寸地窺探。
宋重陽和李元璧狐疑地站在一旁,二人逾發難以相信,機緣竟如何簡單?觸手可及?
約莫十幾息之后,陳浮生已經提劍開挖。
宋重陽又是眉頭亂跳,兵家傳承極是愛惜兵器,從未有過寶劍在手,卻用來掘土挖坑的
“小心!”
陳浮生發出一聲警告。
宋重陽和李元璧瞬間反應,一個舉起“送棺”重劍防御,一個祭出符箓護身,雙雙退避。
自深坑內,乍現一道黑光,粗如人身,猙獰揮舞。
“冥獄萬噬棘!!”
宋重陽和李元璧,雙雙驚呼。
修行界大多皆知,在黃泉小千路上,每一片地下,都有獨具詭異的冥獄靈物、邪祟、鬼魅、夢魘等數之不盡的危險。
萬噬棘,便是其中之一。
相傳此物不分敵我,可吞萬物。即使是五境靈官,一個不甚被卷入,也會形銷魂滅,當場喪命。
眼看陳浮生距離萬噬棘最近,頃刻便有殞命危機。
忽然!
又有一道黑光,如電閃爍,扎進了萬噬棘的觸手內。
僅僅呼吸一瞬間。
聲勢浩大,仿佛要橫掃一切的萬噬棘,便急劇萎縮。瞬間化為黑霧,如電般縮進了陳浮生的左耳內。
而陳浮生卻像是若無其事,繼續埋頭在坑里探尋。
宋重陽和李元璧如臨大敵的模樣,頓時變成呆滯。
“這”
二人不知如何言語,覺得眼前一切,簡直是做夢。
“咦!果然有好東西!”
陳浮生笑瞇瞇地伸手一撈。
一朵并無特色,花開三瓣,瘦骨嶙峋的三蕊花草,被他摘在手中,高高舉起。
“不錯不錯,三瓣,恰好一人一瓣,都不落空。”
陳浮生自言自語,拈指拔下一瓣花收起。然后拈著剩下的兩瓣花,返回到二人身前。
“來,接著。此乃機緣,一人一份。”
陳浮生毫不客氣,將兩瓣花扯下,左右分開,遞給宋重陽和李元璧。
宋重陽已經是瞠目結舌。
李元璧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說道:
“你知道此乃何物?”
陳浮生搖搖頭,確實是不知道。
李元璧冷漠的姿態又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臉色陣青陣白,咬牙道:
“此乃‘彼岸花’!”
“冥獄最珍貴的奇物之一!”
“冥獄可采的彼岸花,極其極其難得!雖說‘大圓滿十瓣彼岸花’才是絕世最佳。但你這三瓣彼岸花,同樣是珍罕難求!”
“哦?”陳浮生瞧了瞧手中的兩瓣,繼續遞出,“這不正好么,一人一瓣,各取所需。”
宋重陽帶著古怪的笑意,毫不猶豫地伸手接過,迅速收好,生怕陳浮生反悔。
李元璧暗暗一嘆,沉眉冷目地接過。
陳浮生拍拍手,像是拍去灰塵,大功告成一樣,笑道:
“怎么樣?是我勝了吧?”
宋重陽繼續一臉的古怪,終究脫口而出:“陳浮生,該不會是你把彼岸花埋在這里,等我們來了”
話說到此,又覺得極是愚蠢,頓時住嘴不說。
李元璧勸道:
“這彼岸花,分開后效果略有衰減,比不了成品的三瓣。道門煉丹煉符、兵家煉血煉器、儒家刻筆、佛門雕佛乃至十大派,盡皆是必須珍物”
陳浮生無所謂地說道:
“冥獄廣大無邊,黃泉小千路上遺跡千萬,也不差這一朵花。興許以后還有機緣,還能再找。”
宋重陽和李元璧頓時相顧無言。
“算你運氣好,占卜手段高明,某家認輸!”
宋重陽也是爽快,手腕一翻,一枚精巧如血色琥珀的物品顯現,拋給陳浮生。
“此乃‘洗血劍罡’,真傳之法,念動即識。”
李元璧也是遞出一枚玉符:“此乃你需要的拘靈之術‘鑄靈遣將’,亦是真傳。”
陳浮生接過二人的賭注,立即謝過,將之收好。
宋重陽不禁是長吐一口悶氣,搖頭道:
“我總算是知道,為何你在寶騎鎮,能夠步步搶先。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占卜問卦,事事能搶先一著,我也輸得不冤!”
“此前還覺得你是運氣好,是僥幸。此刻我算是服了!不服不行!”
陳浮生謙虛的笑道:
“我也不是時時準,事事皆準。大多時侯也只是僥幸,碰了運氣。你也無須多慮”
李元璧同為道門,同修道門之法,無論如何也無法像宋重陽這樣認輸。只得沉默不語,眼望著遠方。
陳浮生見場面又再有些尷尬,當即揮揮手道:
“有緣再見,告辭。我慣于獨行,就不陪你們一起了。”
說完,也不問二人想法,立刻縱身而去,消失遠方。
過了半晌,宋重陽再才臉色復雜,看著李元璧:
“你們蓬萊玉虛,居然逐出這么一位不可思議的人材?”
李元璧卻不知又想起什么心事,有些惱怒地哼了一聲,拂袖便走。
宋重陽撓了撓頭,喃喃道:
“怪哉,他明明也是佩服敬重陳浮生。卻為何總是端著個臭架子?難道二人之間,有什么說不清的矛盾?”
“不對不對,他和我一樣,此前也是第一次見到陳浮生。難道?難道說,不是小輩的矛盾?是長輩的矛盾?”
他如此想著,嘴角咧出笑容,“嘿嘿,有點意思。”
黃沙漫漫。
濃霧籠天。
寬廣、宏大,有若無邊無際的黃泉小千路,無論走到何處,皆是不知方向,令人迷茫。
陳浮生再次找到一個偏僻所在,縮在巖石后,取出到手的兩個真傳。
“洗血劍罡、鑄靈遣將”
陳浮生琢磨著名稱,毫不猶豫,意念灌注而入。
瞬息之間。
兩套玄奧的真傳,匯聚腦海。如若親身歷練,精妙之處毫無瑕疵,全都深印在心,感悟頗深。
洗血劍罡,確實是煉體之法。
可將收獲奇物靈物,凝為血氣,導入體內。從此洗血換血,熬煉體術根基。
同樣,也可用此法,導入兵器內,煉其精髓。從此達到人器合一,呼吸與共的圓融貫通。
不過陳浮生掌中無間龍雀乃是神兵,也無須這種神將以下的真傳。倒是自己身體比不過兵家修行者,可以依此法多多熬煉。
至于道門真傳“鑄靈遺將”,確實如同李元璧所說,可以運用到神將境界,乃是道子才可獲取的真法。
相傳更加高深的拘靈之術,即使是八境陸地神仙,也會隨時動用。
甚至傳說“獨創妖靈”的至高大法,也和拘靈有關。
鑄靈遺將,顧名思義,可將妖精鬼怪,或者有魂魄的靈物,強行拘禁到手。
然后,以弱補強,馴化、加持、培育等等手段,煉出忠誠度極高,極為契合自身戰力的仆從。
只是世間有魂魄的靈物奇物難求,而拘靈之術耗費太大。所以尋常的道門修行者,極少會用。
真正能用到此術的,無一不是派中精英高人,背景深厚。
陳浮生細細琢磨得到的兩套真傳,心中喜悅。雖說目前不見得馬上用得上,但總算又多了兩種手段。
望了望遠空,能感覺到已經接近傍晚,天色黯淡。
冥獄的日夜雖然差距不算大,但畢竟還是有。
若是夜間出行,遭遇的詭異和恐怖,只會大增。
陳浮生想了想,此地還算偏僻安靜,暫且休息一下。
說到休息,自然是要弄一些吃食。
對于世間修行者來說,達到三境鼎廬,已經可以辟谷,無須食物也能輕松渡過數日。
但口腹之欲,神仙亦難忘。
即便境界再高,該吃的該喝的,仍是保持著原有習慣。甚至,猶有過之!
陳浮生以鐵劍在地面畫了個圈,然后收拾一些枯枝堆積。再渡出一道意念給猻喉,瞬間猻喉吐出一個背囊。
他解開背囊,從中取出兩砣油亮的羊肉,又取出半只雞。這些都是青溟關內,土著平民圈養的異種畜牲。
陳浮生在關內待了幾天,已經吃出滋味。所以讓晁馗多備了些,留在猻喉的喉囊里存著。
他用鐵劍將肉穿好,法力玄炁涌動,瞬間點燃枯枝。甚至以無間龍雀加持了一些真火之意,加劇燒烤。
背囊里還有些調料,全是巫裔常用之物。陳浮生也自己琢磨著調配了一些香料,此刻用得上,全灑在烤肉上。
如此悠哉悠哉地坐著,舉劍慢慢燒炙。漸漸油香四溢,肉香彌漫。再加上羊肉與雞肉皆是異種,所以格外芬芳。
眼看已經差不多烤得熟透,陳浮生正要動手大快朵頤.
忽然!
身后傳出突兀地聲音:
“喂,給我留一塊。”
陳浮生頓時反應過來,殺氣四射。
身后的聲音緩緩道:“你莫急莫急,我又無傷你之心。”
陳浮生萬分警惕,扭過頭去。
可見身后已經蹲著個滿頭枯朽亂發的老叟。
此人老得約莫已經快進棺材,滿臉皺紋溝壑,癟嘴無牙,眼皮耷拉無神。頭發枯朽稀疏,穿著平常的黃布短衫,顯得污臟。
若說這個老叟是乞丐,絕無可能。甚至可見他的眉心,有一個豎瞳般的痕跡,似是而非。
陳浮生仍是小心謹慎,沒有貿然動手。而是轉過眼,凝視劍刃上的映照,仔細注目自己的異色雙瞳。
乞丐般的老叟,也不客氣,已經挪到近前,伸手撕下一大片羊肉,拋入嘴中大嚼。雙眼頓時放光,大起精神,贊道:
“好肉!好肉!我已經許久許久沒吃過如此好的肉,唉,痛快啊,痛快!若是有酒,夫復何求。”
陳浮生不動聲色,從背囊里撈出一個小酒壇,遞給老叟。
老叟驚訝萬分,忍不住說道:
“你這小子,真是來得巧,來得妙,來得呱呱叫!”
他仍是不客氣,接過酒壇,拍開封泥,大灌了一口。爽利得渾身發顫,又撕了一大片肉,快活地大飲大嚼。
陳浮生感到眼瞼蝕痛,再次抬眼,觀察這個老叟。
非妖非鬼,乃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但在冥獄,在震爍古今的黃泉小千路上,怎么可能會有正常人?
何況,老叟身上全無修行之氣,與人間的乞丐老翁毫無區別。
陳浮生心中驚訝萬分,更是極度警惕。
這也是他第一次,用異瞳未能見到真實的境界。
老叟并未抬頭,只是吃著肉喝著酒,但卻像知道陳浮生在窺探。嘴里嚼著,含糊說道:
“你小子莫怕,我也只是路過,與你無冤無仇。再說,你好酒好肉的招待,我不僅不會害你,還有好處相贈。”
陳浮生哪里還吃得下,冥獄遍地兇險,他斷然不會憑借一言一辭,便判定此人不是壞人。
所以他仍是不動聲色,遞著肉,遞著酒,不表示敵意,也不奉承多話。
不過片刻,所有羊肉和雞肉,再加兩壇酒,便被老叟吃得精光,點滴不剩。
他摸摸瘦骨嶙峋的肚皮,打了個飽嗝。在石頭縫里摸出一片斷枝,一邊愜意地剔牙,一邊瞅著陳浮生:
“把你小子的肉和酒,都干光了。自然不會白吃白喝,你想要什么好處,盡管開口。”
陳浮生施了一禮,帶著一絲笑意:“前輩,是不是什么好處都可以?”
老叟剔著牙,啐了一口殘渣,回頭又悠哉的說道:
“你問了我沒有的東西,我肯定是拍屁股走人。所以少廢話,莫玩什么心思。”
陳浮生不動聲色,絲毫不以為意,仍是帶笑說道:
“我想找一縷麟兇的昊天本源”
話音未落。
老叟叼著斷枝,起身拍拍屁股,快步離去。
陳浮生以異瞳的感應,觀望半晌,確信老叟已經離去,再才緩緩松了口氣。
他念頭轉動,正要離開。
突然,身后又傳來老叟的聲音:
“它娘的,我若是走了,豈不落個白吃白喝的罪名。此事干不得,我老王雖不是名人,也不能落個壞名頭。”
自稱老王的老叟,又坐在陳浮生面前。
“你要找什么麟兇,什么昊天本源。我一個廢物老頭,聽不懂,也不知哪里找。”
“不過呢,在黃泉小千路上,有千秋萬古無數遺跡遺址。某些遺址里,長存未散的一些精神意念等,化為冥骸,聚成集市。”
“我可指點你去這些集市,你想探聽什么消息,或許有懂得多的冥骸,可以告訴你。”
陳浮生不動聲色,微微一笑,說道:
“老王前輩,你無緣無故而來,又指我去一個未知的集市。晚輩不知根不知底,哪里敢去?”
老王不屑地搖頭,捏了捏自己枯干的胳膊,比劃比劃,不滿地說道:
“你看你看,這老胳膊老腿,是打得動你還是推得動你?”
陳浮生保持禮數,平靜問道:
“前輩,你到底找晚輩,是想干什么?”
老王咧嘴嘿嘿笑,指了指陳浮生身上,眨眨眼:
“在你身上,有個照冥鏡,是不是?”
陳浮生又是暗暗一驚。
且不說五行照冥鏡只有他自家知曉,單憑此時此刻銅鏡在猻喉嘴里,就更加無人可知。
“前輩是想要那面鏡子?”陳浮生繼續問。
“嘿嘿,能夠正五行反五行,照遺尸遺骨為冥骸之物,肯定不是你們人間的寶貝,自然是冥獄所有。”
老王悠哉悠哉的解釋,“離這不遠的阿鼻集市,早前丟了一面照冥鏡。我閑來無事,便到處走走、找找。嘿,不曾想,在你身上聞到氣味,你說巧不巧?”
當此時刻,陳浮生已經警惕萬分,不敢再和這個老叟久纏。立即摸了摸耳朵,瞬間五行照冥鏡落手。
他將銅鏡遞出:“前輩,你若想要,那便給你。”
老王咧嘴呵呵笑:“那怎么好意思”
說是不好意思,伸手拿過,塞進了懷中。
陳浮生后退一步,拱手道:
“既然無事,晚輩便告退!”
他緩緩后退,正要迅速離去。
老王突然一拍大腿,笑道:
“哎呀,你又是酒又是肉,又是送鏡子。你看你看,這怎么好意思!”
“小子,我領了你這多情,哪有不回報的道理。”
“來來來,你看,此乃‘敲門磚’。我索性無事,便帶你去阿鼻集市上走走,看看,多問問。”
“或許能問到那個什么麟兇,什么昊天本源”
他立即起身,從破衣里摸出一件黃濛濛的鑰匙狀物什,對著后退的陳浮生,輕輕一劃。
剎那!
一道裂縫,宛若開閘一樣,在陳浮生腳下敞開。
陳浮生猝不及防。
甚至連念頭都無法興起,已經身不由己。
墜落進去!
他耳中僅可聽到陰風呼嘯,眼前濃霧蒸涌,無數模糊難明的光影,縱橫掠過,如夢似幻。
恍惚霎那,又似短短一瞬。
陳浮生已經是腳踏實地,眼前的視線開始逐漸清晰。
叮叮!
鐺鐺!
唏律律噠噠噠
駝鈴聲、馬蹄聲、打鐵的聲音、油炸的聲音,仿佛民間市井隨處可聽的平凡聲音,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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