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豐濤四殺案中,鄭鴻是第一個被殺的。
之后相繼是萬莉雅、張力和方建川。
雖然四段視頻記錄了四人被害的全過程,但是四人被殺之后,商豐濤做了什么,夜明并不知道。
以現在看到的結果倒推,很顯然,商豐濤懂得設置某種邪魔法陣。而他制作倒吊人的一系列動作,都顯示了他并非只是單純的瘋了,而是有目的為之。
鄭鴻死的糊里糊涂,現在整個鬼還是渾渾噩噩的狀態。萬莉雅最后的那段記憶除了畫面非常不可描述之外,也沒有太多內容。
但是張力和方建川的記憶,為夜明提供了比較清淅的視角。
商豐濤在殺這兩人之前,曾經走到墻角處蹲下來不知道做了什么。
每個人的亡魂在離體之后,恢復意識和記憶的時間各不相同。張力就是那種死了以后意識恢復比較快的,因此,他在還沒有變成‘盲魂’之前,曾看到這樣一幕。
商豐濤虔誠地跪在地上,面朝東南方向,頂禮膜拜口中念念有詞。
至于商豐濤念的是什么,魂體狀態的張力也沒怎么聽清,因此,夜明‘讀取’記憶也只捕捉到了幾個意有所指的詞。
刑天社,獻上五個盲魂,永生不死
很顯然,以上三個關鍵詞,不管怎么腦補,這個故事勢必與怪力亂神的邪教有關。
沈沉影沉思片刻后,果斷搖頭:“沒聽說過。”
“現在看來,這個案子還有案中案。”夜明問道:“商豐濤被捕后,你有見過他嗎?”
“見過一次,陪鄭叔叔去的。”
“他當時精神狀態怎么樣?”
沈沉影眉頭微微一皺,少有表情的面容上露出一絲不悅,“現在這個案件就是處在這樣一個膠著的狀態。商豐濤被認定為有重度躁狂癥,并伴有周期性精神分裂癥。鄭叔叔是不可能讓他無罪開釋的,所以。”
停頓了一下后,沈沉影又說道:“抱歉,我不該帶有個人情緒。
我那次見到商時,他的狀態確實符合精神疾病患者的所有特征。臆想、目光渙散、語言邏輯缺失,并且,對自己會被判什么刑毫不在意。
他反復說著,‘還差一個’這句話。以上就是我看到的所有,現在,你能告訴我,鄭鴻他…”
“他在。”
沈沉影微微呼出一口氣,點頭道:“那就好。”
“不過,他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讓他先崩潰一下。”
夜明打開手機的電筒功能,抹掉銅幣上的泥漬,強光照明之下,銅幣上的花紋更為清淅。
“羊角、骷髏、鷹翅、蛇與權杖,不像東方圖騰。”夜明仔細回憶自己腦海中并不多的西方魔法知識點,但是并沒有發現有可以對號入座的。
“這些圖案并不罕見,回去上網查查看。不過,大概率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你的意思是這些銅幣有可能是用來擺某種法陣的,而法陣的背后,與商豐濤殺人案有關?”
夜明點點頭,說道:“是我先入為主了。
在發現拼合倒吊人、看完那四段視頻和音頻后,我主觀就判定商豐濤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態,完全沒往別的方向去想。
現在看來,他將四人肢解后拋尸的行為,并不是因為瘋狂故意想造成民眾恐慌,也不是挑戰警方,而是某種類似血尸獻祭的邪陣儀式。”
“就像秋玉荷那樣?!”沈沉影瞬間就聯想到了那位命運悲慘的秋家大小姐。
“也許吧,目前已知信息太少。到底是不是法陣、有什么作用?一概下不了判斷。”
夜明關上手機,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鎖魂前,除了看到四個掛在鋼絲吊索上的盲魂以外,并未見有任何靈力能量流動的跡象。也不知是這個法陣本來就弱成渣,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另外,鎖魂之時沒有絲毫阻力,一方面與魂獄升級有關,另一方面也基本可以判定,鄭鴻等四個盲魂除被封五感之外并沒有像秋玉荷那樣受到禁錮。
夜明繼續道:“以現在的結果倒推,可能性只有兩種。
其一,商豐濤被人蠱惑;他以為殺夠五個人,擺血祭或者魂祭之類的邪陣,就可以永生不死。
其二,他本來就已經瘋了,被某個神秘人物利用,殺人設陣。但獲益者,絕對不是他自己。
我更傾向于后者,因為商只是欠錢并沒有得絕癥,永生不死并不是他一開始的訴求。
總之,不管是哪種,都跟一個名叫刑天社的組織有關。
在我們華國的神話傳說中,刑天有被稱為邪神也有說是十大魔神之一,還有說是戰神。
但是,銅幣圖騰與刑天之間,我看不出有一絲關聯。所以,我的猜想是‘刑天’二字代表的乃替天行刑之意。
想知道更多的話,只有一個辦法。”
沈沉影立馬接道:“知道了,我會盡快讓律師提申請,約見商豐濤。”
“還有!”夜明再次打量這間空蕩蕩的整修間,雙眼一虛道:“在我看來,涉及神秘力量的異常事件很大概率會觸發任務。但是,到現在都沒收到系統信息。
這說明,要么這個案件并沒有太復雜,不需要玩家介入;要么,以我們現在的等級,還不足以對抗刑天社背后的力量。
如果是后者的話,這件事可就有意思了!
雖然你向來都很沉穩,但我還是要提醒一句。關心則亂,你在調查此事的過程中一定別冒進,注意藏好自己。”
沈沉影怔了一下,隨后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夜明將兩枚銅幣直接收進銀行的儲物柜,另兩枚則遞給了沈沉影:“問你個問題,請如實相告。”
“鄭鴻出事后,鄭叔叔突發心梗,差點沒救回來。之后又因為商豐濤的精神鑒定,氣得再次入院。
其實,下金陵那個任務完成后,我就想麻煩你來看看。但是,想著要考試就沒打擾你。
今天早上,我媽給我打電話說,鄭叔叔昨天一個人在鄭鴻房里坐了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所以,我才…總之,真的很抱歉,麻煩你了!”
沈沉影滿臉寫著歉意,她對夜明有一定了解,猜也知道他想問什么。
“都學會搶答了啊。”夜明搖頭笑了笑,心說‘我可不能讓她覺得自己看透我了’,于是,順勢拋出那個沒想通的問題。
“其實,我想問的是,你為什么那么信任我?
雖然我們是同學,但平時沒有任何交集。同為玩家,在任務中誰都會有私心。更何況,你,很強。”
“謝謝你的,嗯…認可。”沈沉影笑道:“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坦誠布公地回答你。不過,我們還是換個聊天的地方吧。”
九年前的某個下午。
臨州市西區公安分局,來了位特殊的報案人。一個蓄著齊耳短發、眉眼輪廓已經能看出是個大美人胚子的小女孩。
幾個分管戶藉的警員很親切地問她:“小朋友,有什么事嗎?”
她哭著說:“我要報案,我爸爸在阿孜雪山遇到危險了,快找人救救他!”
警員們照著她說的號碼打過去,電話顯示忙音。一連撥了十幾次,都是如此。
之后,警員們又撥打了沈沉影媽媽的電話,也是忙音。
當時西區公安分局遇上了一件特大重案,幾乎所有警力都投到了那件大案上。警員們只能讓這個沒有監護人陪同前來報案的小女孩,在大廳里等著。
就這樣,十一歲的沈沉影孤零零地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等到了夜幕降臨。
等到戶藉警都下了班,等到數輛警車鳴著警笛開回局內,等到熱乎乎的盒飯變得冰涼。
最后,等來了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
男孩臉上還有一些沒洗干凈的泥污,面色蒼白看上去很疲憊。腦袋上還包扎著繃帶,額頭的位置滲出了一點血色。“你受傷了,疼嗎?”
這是十一歲的沈沉影對十一歲的夜明說的第一句話。
“疼。”
此時此刻,坐在瓏山村附近某家咖啡館里的夜明,還原了當年的那個回答。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沈沉影會對自己無理由信任了。
童年及少年時期的經歷,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為深刻的。傷害會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美好則會追憶一生。
夜明喝了口拿鐵,問道:“那么,后來你父親…”
“他再也沒回來。”沈沉影低頭沉默了片刻后,說道:“那天,我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說在阿孜雪山找到那件東西了。緊接著,就聽到電話那邊有打斗聲…再后來,電話掛斷了。
活要見人,不是嘛。前年,我去阿孜雪山找過他。可惜結果很不好,十三個人去,只剩下三個人活著回來。”
很顯然,另外半句‘死要見尸’沈沉影沒能說出口。畢竟,站在她的角度,就算心底清楚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她也還是會抱著一絲絲寄望。
夜明雖然‘口才出眾’但他極不擅長安慰人,至于沈沉影在阿孜雪山遇到了什么,他也不便多問,索性扭頭看向玻璃窗外的車水馬龍。
“總之,謝謝你,夜明。”
“不用謝,我也沒能幫到你什么。”
沈沉影抿了口咖啡,搖頭道:“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能做的只有等待。
這個世界為什么有這么多暴徒!”
說最后一句話時,沈沉影的右手不自覺就握作拳狀。
夜明轉過頭來看著沈沉影,平靜地說道:“不是滅門,至少,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