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墻壁上的鐘表指針緩緩滑動,最終相互交叉的時針分針與秒針互相交合,又絲毫沒有遲疑的掠過了最終交合的上方,秒針仍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而分針則是緩緩地跳動了下。
時間已經過了零點。
時間日期表也翻閱起來,來到了一月四日,周五。
房間內的白熾燈光依舊沒有任何熄滅的意思,如果今天這片區域不會意外停電的話,估計還得一個小時左右才能有熄滅的征兆。
中央空調被調試到了最合適的溫度,從進門處的頭頂緩緩傳來陣陣熱風。
夏目楓盤坐在自己房間中的榻榻米上,胳膊撐在有些年代感的木桌桌面之上,指尖中拿著一張清晰光滑的照片。
這張照片之上的彩色繪像有著兩個人的身影。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青年挺直腰板臉上帶著些許笑意,微微側著腦袋朝著下方望去,少女則是如嬌妻般倚靠在青年的肩窩內,兩只手臂緊緊挽住青年的左臂,幾乎一般的身體都靠在了青年的身體上。
在人影之后的背景并沒有多么應景,反而有種與這種青春的巨大反差感。
散發著通透紅暈的斜陽掛在西方的天際邊緣,背后的巨木上生長著交叉相錯的枯枝,在枯枝上還佇立著幾十只朝著遠處瞭望的黑羽烏鴉。
如果將照片中的人物去除的話,只憑借身后這張背景所蘊含的意境,用寂寥沉寂來形容再適合不過。
可似乎就是因為少女臉上蕩漾著不復往日的淺淺笑容,似乎冰山融化一般帶來了遍地的暖意,就將這張照片的意境頓時硬生生的扭轉了開來。
就連那掛在天際邊的斜陽似乎也是因為羞澀而紅了臉,用爪子佇立在枯枝上的黑羽烏鴉也更添了幾分陪襯,一切倒像是回家前日落的余暉照耀在了兩人的身上,甚至都讓兩人的身體泛出點點光輝,可以用靜謐與暖意將沉寂與寂寥所代替。
總的來說是張不可多得的照片,里面定格了兩人當時的情愫。
“已經是將所有托付給自己了嗎。”
夏目楓微微低垂著眼眸,似乎將所有眼神放在了上面。
所有的光芒,都需要時間來看清。
愛情的光芒也需要時間來緩緩綻放。
一輩子的時間雖然很長,但陪伴是永遠嫌不夠的。
看著照片之中少女洋溢著罕見的笑容,夏目楓不禁嘴角也微微笑了下。
照片邊緣甚至還有這毛邊的摩挲感,不難猜出這可能是今天才打印出來的,若是時間再往前推移幾個小時,可能摸起來上面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實際上這還真不是夏目楓討要了內存卡而去打印的,而是那兩位老人當場就給他們打印了出來。
并不是因為使用的拍立得,而是代代木公園中有打印的地方。
夏目楓自然沒有意見。
本來就是人家幫了自己大忙,既然喜歡多印一張反而更好,因為這代表了老人還挺喜歡他們的。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祝福。
柔軟的指腹輕輕揉過帶有顆粒感的照片表面,只是頓坐了不到兩秒鐘他便微微起身伸出手,朝著旁邊的柜子探去,拉開柜子拿出一只鋼筆。
從面前的木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拔開筆帽頓了頓鋼筆的筆鋒,墨水從其中緩緩流淌而出。
將被墨水染上些色彩的紙巾揉成一團,準確無誤的扔進了放在床邊的垃圾桶。
夏目楓把剛才手中的那張照片翻了過來,流出空白的一片鋪放在面前的桌面上。
提起筆想了下,隨后開始寫字。
你是我若不走至盡頭意難平的人。
看著只占據了很小一片空白的墨色筆跡,夏目楓皺著眉頭覺得仍然有些不夠,頓了頓筆又添了句:
除時光外無他真理,請走遍經緯后再看。
這句話是他寫給自己的。
二零二一年一月四日記
這是落款。
看著并不怎么漂亮但還算方正的字跡,夏目楓蓋上筆帽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實在是自從來到這里就沒怎么用過筆,除了偶爾簽個自己的名字之外還真無用處,他又不是學業仍未完成的學生,果然社會上的人磨礪幾年,終究還是還回去曾經在學校欠下的賬。
小心翼翼的將照片背部的墨跡吹干,這才拿著這張照片站了起來,朝著自己的衣柜上環視一圈,終究眼神一亮似乎找到了目標。
放在木柜上面第三層有個白色相框,里面本來裝著夏目楓小時候的照片,但現在那張本來泛黃的照片被取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他與都月華的合影。
把本來那張已經微黃泛卷的照片收進了抽屜里,這才將將感覺自己今天的任務總算完成了。
脫去衣服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機并無信息這才關燈,臨關燈前又望了眼白色相框的方向,凝望了眼相片上的兩人,這才關燈扯上被子睡了過去。
今天的房間似乎比昨天更舒適了些。
暗黃色的暖色燈光映射了小半個房間,一張寬長的辦公桌面前都月華正伏案低首。
而在她白皙手指摁壓之下的東西,便是傍晚時分與夏目楓所拍的照片。
她手中拿著一桿雕刻著繁復暗色花紋的鋼筆,一個個娟秀如同流水的字跡從筆下緩緩印出。
任君藝繁華或簡,愿伴武運入寂滅。
字跡雖然很有往日的那番武家之女的銳氣,但又包含了其中夾雜了托心于君的柔意。
將寫好的字跡輕輕吹干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入準備好的相框之內,便擺放在了自己手邊桌面上最顯眼的位置。
隨后她又從抽屜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本子。
————日記————
今天,不,是昨天。
我已經真切的感受到他將我當作未來的妻子看待了,所以我也決定將自己的所有都托付給他。
其實我是明白他可能還對別人有著心思的。
但我并不能隨意的去改變他。
所以如果日后真的會出現那種情況的話,我可能就真的要試著去改變自己。
只要依舊將我放在心間的話,其實也可以的...嗎?
我不知道。
——都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