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拐彎抹角，長孫無忌直接開口問著姜云明昨天到底是怎么了。姜云明有些意外，他以為長孫無忌已經知道了自己和皇帝的談話內容，現在看來并不是。
“大概是因為許敬宗吧。”姜云明的話模棱兩可。
“許敬宗？”長孫無忌重復了一下。在他看來不應該這樣，許敬宗雖然是秦府學士，但是并沒有什么特別出彩的地方，甚至在李世民登基之后都沒有得到重用，他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因為一個許敬宗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陛下應該是覺得我拂了他的面子吧，許敬宗是秦府學士，而我卻不聲不響的直接就送到了大理寺。”
“可是......”長孫無忌想說什么卻又止住了。他是當朝國舅，但是即便是他也從未像姜云明一般在宮中還如此的......不顧世俗。“你就這么放棄了？我一直覺得你不應該是這么輕易就放棄的人。”
“不然呢？”姜云明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休息了一晚的姜云明也想開了，自己其實沒必要那樣。
“你的經歷現在怕是已經無人不曉了，十四五歲的少年獨自去了親王府門前，用自己的能力某下一份富貴，甚至是娶了陛下最疼愛的女兒。”
“那又怎樣？生如螻蟻，怎敢不立鴻鵠之志？命如紙薄，怎可不無不屈之心！”
“說的很對，也很好。”聽著姜云明的話長孫無忌不由得點了點頭。
“再者說來，所謂的謀一份富貴這說法并不妥，云明敢言，就憑云明的本事到哪里都能有一份富貴，只不過我生來就是漢人而已。”
長孫無忌皺了皺眉頭，這話算得上是不能說之言了。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姜云明說的對，曲轅犁火藥制鹽鍛鐵，姜云明拿出來的哪一樣東西都不是普通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來。
“你就打算放棄自己搏來的這份富貴？”長孫無忌大抵知道姜云明為什么會是現在這幅樣子，應當是讓陛下那帝王之心所想的傷到了。
“富貴？什么富貴？”姜云明反問到。
“當然是......”長孫無忌很自然的開口，但是發現自己想說的一切好像都不合適。
“曲轅犁送與了陛下，分文未取；制鹽交給了房杜二位伯伯；鍛鐵之術交給了舅舅您；醉云樓更是為了推廣雞鴨養殖想要抵御蝗災才向陛下要的；就連云明贏來的茶園這兩年的收入也都交與陛下籌糧。也就程伯伯依然堅持將酒坊的份子按時送來，但是如今就連這酒坊的收入也因為蝗災缺糧而停了，這姜府還有什么富貴可言？”沒有慷慨激昂的激動，姜云明的語氣很平淡。
長孫無忌啞然。他本想說侯爵的封蔭就是富貴，但是這和姜云明說的比起來算什么？只要姜云明的后人不犯傻就可以憑著這些東西富貴幾代甚至是十幾代人。公主算富貴嗎？如果姜云明愿意，光憑著鹽鐵兩樣就能讓之前那鼎盛世家爭搶著把族中嫡女嫁給他，在這個時代，公主還真不一定能比得上五姓女，即便是嫡長公主。
“您也知道云明是個什么樣的人，云明不愿意參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所以一般都是只做事，不議政。也就是這唐初立，若是以前的我，只要給錢，做什么都行。”姜云明說的是以前的他，那個背著各種貸款的他。“別說是當今的陛下，即便是隋帝甚至是頡利都可以。”
“慎言！”這話已經足以算的上是謀逆之言了，長孫無忌不由得出聲提醒。“可是為什么，隋帝也就算了，但是為什么會有頡利？你不是一向不喜外族的嗎？”
長孫無忌的問題也算是有理有據，姜云明之前不止一次的表現出對外敵的強硬。從讓那突厥俘虜代替徭役甚至是想要把阿史德烏沒啜挫骨揚灰來威脅頡利就能看的出來，更別說還有對倭國人的強硬了。
“外族？什么是外族？陛下不也是外族嗎？鮮卑就不是外族了？”
“胡說，陛下乃是漢人！”
“呵呵。”姜云明不屑的笑了笑。“的確，李氏族男都是漢人，但是女人呢？太上皇的母親是鮮卑人把？太穆皇后是鮮卑人吧？”
長孫無忌再次被噎住了。的確，李氏族男一直都是漢族，但是并不是族中所有人都是漢族，如今的皇帝李世民嚴格來說也就有三分之一的漢族血統。
“但是您知道為什么云明即便什么都了解，而且對外族極為厭惡，但是卻依舊支持陛下嗎？”
要說厭惡嗎？其實也算不上。
“為何？”長孫無忌也很不理解，一個人的信仰，或者說行事基本都是定下來的，他不理解為什么姜云明分明不喜歡外族卻依舊幫助他認為算是鮮卑人的當今皇帝。
“因為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還有漢民們的堅韌。”姜云明長嘆一聲。“這個民族一向堅韌不拔，其實不論是哪個民族統治了這片土地其最終的結果都是被同化。就拿突厥人來說，為什么他們屢次南下？因為他們覬覦中原的沃土還有文化，而他們若是真的打下了中原會做什么？答案就是和漢人一樣，他們不再騎馬放牧，反而會耕作，讀書。這和漢人有什么不一樣？再加上突厥有多少人口？現在普天之下哪個民族的人口有漢族多？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們也變成了漢人。這，就是民族的融合，而云明的初衷不過是讓這融合的過程中漢人的傷亡小一些而已。”
姜云明的話對于長孫無忌來說不亞于平地驚雷。他以前以為突厥就是突厥，漢族就是漢族，但是卻被姜云明的說法擊了個粉碎。
“是不是感覺很顛覆？”看著長孫無忌的表情姜云明笑了笑。“所謂定義都是人決定的，但是有些時候他們卻并沒有想得太多。雖然平日里我沒心沒肺，視規矩如無物，但是一樣的，我更受不得委屈。”
“怎么？你小子還會受委屈？”略帶調笑的聲音傳來，但卻并不是長孫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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