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么樣？”
是夜，姜云楓坐在略顯破敗的泊汋城頭之上，旁邊則是今天才帶過火槍營初試身手的李德謇。
“有些緊張，但好在沒有出現什么紕漏。”緊了緊身上身上的棉衣，李德謇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以及放松。
他的前半生可以說是被李靖保護的很好，也可以說是被限制的很過，但不管怎么說這屬實是他第一次親自帶兵，雖然后面還有個老家臣跟著。
“作為初戰，你已經算是很出色了，沒有弱了你父親的威名。”夸贊的聲音響起，但卻并不是姜云明的。
“見過陛下。”李德謇慌忙站了起來，對著踱步過來的李世民躬身行禮。
“免禮。”李世民語氣平淡，但是看著李德謇的眼神中卻充滿了贊許。
“雖然說你的父親是名震天下的大唐軍神李靖，但不得不說你也是極為出色的。”
“藥師教育的好，你作為后輩也是不差，最起碼從今天看來能穩妥的接過藥師的擔子。”
“陛下謬贊了，末將惶恐。”在李世民面前的李德謇是個恭恭敬敬的規矩臣子，從來都沒有過任何逾越的舉動。
“您呢，藥師閑著沒事兒就好好兒休息，接下來大軍就要朝著平壤進發了，您是長輩也是君主，來我們這些小輩兒這邊摻和什么？”坐在冰冷的石磚上，姜云楓覺得有些冷了。
“滾！”李世民言簡意賅，隨后就轉身離去了。
李德謇看著正打哈欠的姜云明，再看看沒有任何不滿就轉身離去的李世民，心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德謇哥下面還想繼續帶兵嗎？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去找父皇說一說，而且你此戰表現的雖然不算是極其出彩，但卻也算的上中規中矩，不論是從你此戰的表現還是從藥師公的面子上來說父皇應該都是不會介意的。”
“高遠，我真的就只能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嗎？”和姜云明的問題驢唇不對馬嘴，李德謇顯得有些落寞。
藥師的兒子，中規中矩，名震天下的大唐軍神李靖，藥師教育的好……
姜云明和李世民的話語縈繞在李德謇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怎么，覺得心里不平衡了？是不是覺得明明是你自己的努力但別人總是認為這是你那個軍神父親的功勞？”
拎起藏在腿彎處的酒瓶，姜云楓仰頭喝了一口。
他不喜歡喝蒸餾酒，但是這高句麗鬼一般的天氣實在是太冷，姜云明甚至覺得這里比草原都冷。
“是的。”李德謇點了點頭，但當他看到姜云楓手中的酒瓶時卻滯了一下。
“我們說的不對嗎？”姜云明淡淡的話語將李德謇驚醒，但隨即又陷入了呆滯之中。
“沒錯，你的個人能力是很好，最起碼在這次從國內城急行軍到進攻泊汋城的表現上看是沒問題的，雖然算不上是很出彩，但最起碼是沒有過錯。”
“但是德謇哥你想過沒有，這里面有沒有你的父親藥師公教育的功勞？如果沒有他你是否能出彩到在這高句麗的戰場之上成為帶領千人小隊的人？沒有他你是否能做到像今天這般毫無過錯的舉動？”
“或許你可以，但這最起碼要經過在軍陣之中的幾年摸爬滾打才行，若是你的父親不是大唐軍神李靖，那么你絕對不會在初次登上戰場就能率領千人奔襲千里。”
人總是這樣，雖然李德謇在李靖的教育之下已經算得上是足夠成熟，但李靖給他造成的陰影是絕對不可能在一兩天之內就甩得掉的。
“德謇哥，出身好，那是你的命好。你看今天大顯神威在高句麗的軍中沖殺了一個來回，直接將高句麗將軍溫沙門梟首的蘇定方，在突厥戰場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小卒子而已。”
“世人皆說依靠父母蔭庇的子女都是因為出身好罷了，但那不過是在發牢騷罷了，因為他們沒有足夠好的出身，也沒有出彩到能讓他們出人頭地的能力。”
“出身好，那是你的優勢，你現在應該做的不是想著怎么把別人對你的印象從李靖的兒子變成李德謇，而是應該利用自己的優勢穩固住藥師公為你留下來的那些東西。”
“待到那時，人們或許還會說虎父無犬子、李靖的兒子很出色之類的話，但只有在那之后你才能讓人對你的印象發生轉變。”
“我知道了。”李德謇的表情慢慢的釋然起來，轉頭感激地對著姜云明說道：“謝謝你，高遠。”
“客氣了。”姜云明擺了擺手，然后又喝了口酒。“在出征之前藥師公曾經到我府上找過我，說是讓我多多照顧你一下，如此一來我姜云明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父親他……”李德謇愣住了。
李靖是真真正正傳統意義上的華夏式父親，含蓄、內斂，但對孩子卻是很關愛的，只是這種關愛通常都不會被子女所知曉，只有在某些事情上才能看的出來。
看了看正在城頭另一側警戒的李孟，再想想一向深入簡出但卻親自到姜府上拜訪的父親，李德謇在腦海中腦補出了一幅父親為了自己而低頭求晚輩姜云明的樣子。
也就是姜云明探知不到李德謇內心之中的想法，如果他真知道的話怕不是會將自己手里的酒瓶子甩到李德謇的頭上。
想啥呢？還低頭求晚輩，我們之間是正常的交流，頂多算是交易而已。
六軍鏡這種東西總不能白拿吧？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說不定大軍就要朝著平壤城開拔了，畢竟程伯伯和處默他們在長口那邊堅持的時間已經夠久了，遲則生變。”
“早點兒回去休息吧，德謇哥。”姜云明將已經空掉的酒瓶子隨手從城頭上扔了下去，隨后就轉身朝著下城頭的階梯走去。
“孟叔，父親他真的親自去了高遠府上拜訪嗎？為的是讓高遠在戰場上照顧我。”
“是的。”看見姜云明離開而走過來的李孟面色毫無變化，語氣稍顯冷漠。
“真的是這樣……”
看著姜云明離開的背影，李德謇喃喃自語。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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