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瘦得厲害。”
王阡竹短短的一句話,卻包含著太多太多情緒,然后就讓周圍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江文茵的聲音就被卡在了喉嚨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然后,在一片茫茫人海之中,甚至不是特寫,只是一個遠景,江文茵就看到了兒子的身影,她下意識地就屏住呼吸,控制住情緒。
一股想哭的沖動,硬生生地憋住了。
然后,特寫鏡頭就再次出現,一晃而過,一直到整首“我呀我”來到最后,在一個個特寫中,他們再次清晰地看到了李容夏的面容,燦爛陽光的笑容肆意綻放,清澈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可以感受到發自內心的喜悅和幸福。
瘦了。
兒子確實瘦了,原本就消瘦的臉龐現在已經又棱角更加明顯,巴掌大小的臉蛋就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一樣,這讓江文茵的聲音不由就卡在喉嚨里,難以表述;但是,兒子的笑容又是如此陽光如此燦爛,仿佛能夠點亮整個舞臺一般,那種源自于靈魂深處的喜悅和幸福是不會說謊的。
站在舞臺上的李容夏,真的會發光。
雖然李容夏已經出道將近三年,但他們通過電視屏幕看到李容夏的機會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總是懷抱著滿滿期待卻總是敗興而歸。江文茵還從來不曾好好欣賞李容夏站在舞臺上唱歌的樣子。
現在,她終于看到了,哪怕只是一個鏡頭,她也可以感受到李容夏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熱愛和幸福。
恰恰就是這股力量,讓李容夏一直堅持到現在,什么困難什么挫折也無法阻止他站在那片舞臺上綻放光芒。
江文茵的眼眶就不由濕潤了,李海念輕輕地將妻子攬入懷中,沒有說話,只是用左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
然后,王阡竹就再次說道,“瘦了是真的瘦了,但精神頭好。我們小夏的笑容還是那么好看,以前小不點的時候就是這樣,沒事就樂呵樂呵的,笑得讓人也跟著一起笑,什么事情好像都不再煩惱了一樣,所以他小時候就最討人疼,家里哪個不喜歡他。長大了,還是一樣。”
絮絮叨叨地,王阡竹就發表起自己的看法來,只有微微沙啞的嗓音能夠感受到情緒的涌動。
丁一航不由打趣了一句,“外婆就最疼小夏,偏心!”
王阡竹嫌棄地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你討打,掏鳥蛋偷西瓜的事情你還沒有少做嗎?是我冤枉你了嗎?”
“外婆饒命。”丁一航也是一個活寶,都已經年過三十,也還是喜歡沒大沒小地開玩笑,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然后丁一航就說,“我看一百多個人呢,規模有點大,小夏壓力肯定大得不行。我們要不要也幫他投票?外婆,你說呢?”
“投,怎么不投。我們自己家的孩子當然是自己疼。”王阡竹大手一揮,“你看看怎么投票,外婆全部給你報銷。”
江文茵此時已經稍稍平復了下來,剛才只是難得失態,“媽,這事就算了,小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需要幫助的話,他會開口的……”
“小夏需要幫助是一回事,外婆的支持是另外一回事,這怎么一樣。”王阡竹理直氣壯地說道。
王海念感受到了岳母的視線,連忙說到,“就是,媽說得對,我也支持。我們要讓小夏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江文茵無奈地看了丈夫一眼,話語已經涌到嘴邊,但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么。
王海念連忙說道,“繼續看節目,繼續看節目,小夏等會肯定還會出現的。”
丁一航遲疑了一下,“要不要喊其他人也來看看?”
江文茵沒有說話,但稍稍緊繃的表情還是透露出了答案:
雖然江文茵支持李容夏追逐夢想,但他們生活在小地方,大多數人是很難理解的,街坊鄰居和親朋好友就總是喜歡說,“你兒子不是歌手嗎?怎么在電視上都看不到?一直這樣不務正業下去也不是一件事兒。”
又或者是,“這都多大年齡了,不結婚也就算了,事業也沒有,收入多少?該不會還需要依靠家里接濟吧?”然后就說一些風涼話,“你們家兒子也是命好,有一個吃苦耐勞的媽媽,會賺錢讓他繼
續敗家,別人也羨慕不來。”
因為這些閑言碎語,江文茵沒有少和別人吵架,就好像維護崽子的母豹子一般,平時在外面也落了一個潑辣的名聲,街坊鄰居的異樣視線從來就沒有少過,為此,家里的一些親戚朋友也都不贊同江文茵的做法,但礙于面子沒有當面說,只是背后在王阡竹和李海念面前絮絮叨叨,旁敲側擊的風言風語就沒有停過。
現在,終于在電視屏幕上看到了李容夏,丁一航有這樣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但江文茵卻不是這樣的性格,她不喜歡高調地四處宣傳,也不喜歡得意地賣弄炫耀,哪怕是對于那些平時狗眼看人低的視線也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回應——但這就是證明他們沒有說謊的最好機會了呀。
“不用。搭理他們做什么。”王阡竹干脆利落地說道,“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又不是真正關心我們小夏,只不過想要炫耀他們自己的孩子有出息罷了,這才故意踩我們小夏,小夏上節目,他們也不見得是真心為小夏開心,如果我們現在得意地炫耀起來,不就是和他們一個水平了嘛。”
老人還是有著屬于他們的生活智慧,看事情總是更加透徹。
“更何況,一群人聚集在這里,吵死了。我嫌煩。我還想好好看看小夏呢。”王阡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丁一航的提案,然后自顧自地說道,“一航,聲音調大一些。我想聽聽小夏說什么。”
“外婆,你又聽不懂。”
“聽不懂有什么關系,老人家喜歡熱鬧。而且,我多久沒有聽小夏的聲音了,我就想聽聽。”
“……哦。”
李海念轉頭看向了妻子,雖然始終默默無言,但江文茵的臉龐也是繃得緊緊的,從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心情的涌動,但李海念什么也沒說,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摘下手套,一起坐下來觀看節目。
江文茵此時才反應過來,想了想,將涌動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有些煩躁地摘下手套,然后在母親的斜后方落座,幾個人就這樣熙熙攘攘地聚集起來,圍繞著小小的電腦屏幕,觀看著另外一個時區的一檔綜藝節目。
哪怕他們根本聽不懂語言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