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安靜下來,只有李容夏的歌聲在耳邊縈繞,如煙似霧,不知不覺就纏繞住了指尖。
“我又會很長一段時間忘記你繼續生活,只是在內心深處懷念著繼續生活……”
輕輕地,就只是輕輕地用力些許,在連續兩個句子的尾端稍稍用力,曖/昧慵懶的唱腔拉長了些許調調,然后……余韻就在指尖氤氳看來,輕輕拉扯,如同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散落滿桌的煙灰,就這樣燙傷了指尖。
一放一收。這是前半句的。
一收一放。這是后半句的。
李容夏細微的處理方式毫無痕跡,卻讓旋律之中隱藏的情緒如同滔滔海浪一般,層層疊疊地鋪面而來。
信手拈來的詮釋,卻演繹出太多太多可能,無聲無息地瓦解所有防線。
曾經以為,一切都已經遺忘,但其實內心深處明白,從來都沒有消失過,那些回憶那些傷痕都是如此,表面看起來已經重新回歸正常生活,可是那些“正常”卻只是掩飾內心傷口的一種辦法,繼續微笑。
只有在下雨的夜晚,才小心翼翼地放任情緒決堤,允許自己悲傷允許自己憂郁,允許自己再次脆弱。
但是,夜晚過去,一切就又重新隱藏起來。
愛情,是如此,但又何止只是愛情呢?生活里的無奈和無力無處不在,角角落落無處可逃,那些夢想、那些理想、那些幸福……所有的所有都是如此,又有誰能夠在生活的現實里完好無缺,又有誰不是用笑容掩飾自己的遍體鱗傷,又有誰不是堅強太久以至于忘記了軟弱的滋味。
誰不是呢?
李柱賢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右手指尖蜷縮起來,仿佛真的被煙灰燙傷了——但他此時根本就沒有抽煙。
一點點釋放,僅僅只是一點點,隨即就再次用云淡風輕的笑容掩飾那些脆弱,仿佛一切都很好一般。
李容夏的歌聲,隱藏著所有秘密,如此溫柔如此輕盈又如此治愈,在短暫的情緒撕扯過后就再次回歸平靜,娓娓道來,醇厚的嗓音似乎能夠撫平所有傷口。
“因為下雨了,所以想起了你;因為想起你,才會這樣,沒什么特別的含義。”
“藏在雨傘里,經過你家門口,因為渴望再次感受那天的情感……”
那種感覺……就好像指尖被煙灰燙傷,卻沒有處理,只是悄悄地用大拇指撫過傷口處,細細地用指腹撫平那些灼熱、那些褶皺,不曾泄漏任何傷痛和悲傷,然后就再次戴上完美無缺的面具,展露笑容,繼續面對這糟糕透頂的生活。
風評浪潮,卻暗潮洶涌。
李容夏的演繹與詮釋賦予了旋律一種強大的力量,宛若黑洞一般,將所有情緒和思緒全部卷入其中。
一點點哀傷,一點點失落,一點點迷茫,一點點困惑,還有一點點不舍,綿綿細雨般氤氳出大片大片的水霧,模糊了視線、遮擋了陽光,似乎整個世界都遁入虛無,然后就沉浸在旋律之中,浮浮沉沉。
李柱賢的大拇指輕輕摩挲著食指指腹,仿佛真的能夠感受到一股灼熱正在蔓延,然后虛握的拳頭就這樣悄然握緊,明明沒有用盡全力,卻依舊能夠感受到一股深深的脫力,仿佛傾盡所有之后的空虛。
然后,李柱賢就重新睜開了眼睛。
金色朦朧光暈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李容夏的半張臉,隱藏在話筒的后面,巴掌大小的臉孔幾乎就要看不見,若隱若現之間,捕捉到李容夏的一側眼睛,微微半閉的眼睛看不到神色光彩,卻讓人忍不住想要深入探索,撥開那片陰影薄霧,看看隱藏在那汪清泉深處的情緒,那消散在夜色和細雨里的哀傷。
李容夏,到底是如何度過那些黑暗歲月的呢?
他是如此渴望舞臺,他是如此熱愛唱歌,僅僅通過歌聲就能夠感受到靈魂的熱情和力量,宛若加勒比海岸的金色陽光,滾燙到炙熱;但是,他卻被困在無止無盡的黑暗之中,只能作為觀眾欣賞舞臺。
他是如何忍受下來的?又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漫長的十八個月,看不到終點也看不到盡頭,卻始終不曾放棄,哪怕是獨自一人站在黑暗里也拒絕投降。
僅僅只是腦海里想象一下,李柱賢的心臟就狠狠蜷縮起來,無法呼吸。
現在,李柱賢終于能夠明白李容夏的選擇了——哪怕是“Produce101”這樣一檔選秀的舞臺,哪怕是和其他練習生孩子們一起競爭的舞臺,他也想要重新站在上面,綻放所有光和熱,奉獻最完美的演出。
因為熱愛,也因為執著。
此時此刻,李柱賢就能夠在李容夏輕描淡寫的歌聲里深深感受到那股癲狂,“藏在雨傘里,經過你家門口,因為渴望再次感受那天的情感……”
輕盈上揚又快速掐斷的尾音,欲言又止卻余韻深遠,就好像告別之后的戀人一般,哪怕只是藏在雨傘底下經過對方的家門口也依舊心悸心動,那種透露著悲傷的幸福,帶著絕望,孤單地在細雨中起舞。
視線之中的李容夏,嘴角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不是微笑,而是一種……釋然,但隱藏在釋然背后的哀傷與失落,卻更加洶涌,排山倒海地將李柱賢淹沒,幾乎就要無法喘息。
他不想哭,只是想要大口大口地呼吸。
李柱賢無法想象,李容夏到底是如何度過那些漫漫長夜的,但只要想起“Produce101”的那些傳奇舞臺,舌尖的苦澀就越發洶涌——
多么渴望,就多么專注;多么絕望,就多么釋放。
然而,傾盡所有、毫無保留的李容夏,卻依舊沒有能夠出道。
“Produce101”不值得。
李柱賢的胸膛里熊熊燃燒著一股怒火,雖然在大結局直播的晚上就已經爆發了一次,但此時再次回想起來,還是不敢相信,更加無法理解;最終在憤怒的極致中陷入痛苦的悲傷之中,瞬間將自己吞噬。
但現在李柱賢終于隱隱能夠明白了,無盡黑暗之中,李容夏將自己的所有熱忱所有激情和所有癲狂全部化作旋律,傾注在音符和歌詞之中,編織出動人的旋律,輕而易舉就能夠敲響心房,如此真實又如此美好,讓人潰不成軍、繳械投降。
也許,這就是“4.0”的意義,承載所有的苦難與掙扎,破繭為蝶地擁抱成長,然后迎來自己的綻放時刻。
注1:因為下雨才那樣(因為下雨才那樣——He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