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希望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整個世界黑暗無光,每晚哭泣的我;還不如……”
短短一個前奏,李容夏就從兵荒馬亂和驚濤駭浪之中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從容鎮定,再次回歸歌手身份,準確無誤地尋找到第一個音符,開口歌唱;但是,今天終究是不同的,跌宕起伏的心緒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幾秒之內回到徹底風平浪靜的狀態呢?
嗡嗡。
嗡嗡。
耳膜之上涌動的一陣嘈雜再次打亂音符的節奏和韻律,歌曲,才剛剛演唱了一個開頭,歌詞的重量就再次狠狠撞擊胸膛,決堤之后就沒有能夠重新找回寧靜的心緒沸沸揚揚地洶涌起來,甚至比剛才更加猛烈。
他真的以為那就是結束了。
他真的以為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他真的以為夢想永遠都無法實現。
他真的以為自己的堅持看不到終點。
他真的以為自己應該選擇放棄才是明智的。
他真的……差一點點就堅持不下去了。
歌詞與音符碰撞出來的情緒重量,排山倒海地傾軋下來,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劈頭蓋臉地將自己包圍,剎那間,演唱就這樣被打斷了。
李容夏只是覺得荒謬,又覺得無奈,他不喜歡這樣的狀況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沒有展現出任何專業姿態,就像是一個業余愛好者站在浴室里獨自歌唱一般,自己感動自己,全然不在乎真正的工作。
但是,洶涌的情緒讓自己也束手無策,笨拙得如同穿上旱冰鞋的大蜘蛛一般,那種無奈又滋生出一股無助,堂皇而無措地閉上眼睛,轉眼就再次被滾燙的溫熱淹沒,然后,耳邊就傳來一陣海浪聲響。
“……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的視線,太讓人恐懼。”
歌聲,不可思議地再次響起,卻不是李容夏,而是繁星們。
李容夏錯愕地抬起眼睛,看向眼前那一小撮繁星,他們全部站立了起來,昂首挺胸地注視著舞臺,一個個挺直腰桿地高聲歌聲著。
從此起彼伏、參差不齊到整齊劃一、眾口一致,就這樣漸漸地凝聚成為一股聲勢。
沒有話筒的幫助,他們的聲音是如此微弱如此渺小,但是,一個聲音一個聲音就這樣匯聚在一起,牢牢地擰成一股繩,最終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跟隨著旋律的起伏演變成為治愈心靈傷口的涓涓細流。
如果李容夏無法完成演唱,那么繁星們將堅定不移地停留在原地,用他們的聲音來彌補舞臺的殘缺。
他們,也是這片舞臺的一部分。
從權彩妍到姜澀琪,從張睿媛到樸振禹……繁星們,只有區區四十六名,但他們的身后卻站著千千萬萬的繁星,此時此刻全部站立起來,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全部都跟隨著旋律,盡情地大聲合唱著。
鄭美珠,在家里用電視屏幕觀看著音樂銀行的直播,她就這樣專心地、投入地注視著鏡頭里的李容夏。
看著李容夏分崩離析、看著李容夏雙目紅腫、看著李容夏喜極而泣……
她不由雙手合十地放在胸口,十指緊扣在一起,靜靜地又沉浸地進入李容夏的時間,深深感受到那股涌動的情緒,眼淚也跟著一起決堤,泣不成聲地默默落淚,什么都沒說,只是雙手又更加用力了一些。
然后——
看著李容夏準備唱歌,看著李容夏再次打斷,看著李容夏閉上眼睛……
不需要指揮,鄭美珠的歌聲就無縫銜接地跟上腳步,用帶著濃濃鼻音的歌聲,從內心深處發出呼喊。
“致我的青春期”,不僅僅是李容夏的心聲,同時也是她的、是繁星的、是每一位普通人的真實心聲。
在這一刻,無論繁星們置身何處,他們都是李容夏安可舞臺的一部分,他們都觸碰著自己滾燙的心臟,跟著一起放聲高歌,攜手為今天音樂銀行劃上最完美的句號。
哪怕音樂銀行已經掐斷直播,進入廣告時段,他們也始終不曾放棄,只是閉上眼睛,想象著自己也在KBS的汝矣島副館,想象著自己也跟隨所有繁星們在現場見證,成為“致我的青春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們,盡情地歌唱著,這不僅僅是李容夏的歌曲,同時也是他們的歌聲,致敬每一段肆意燃燒的青春。
“那些美好的、曾經美好的歲月,卻滿是傷痕;無法擁抱愛意的我,太讓人厭惡。爸爸是,媽媽也是,只看著我;可是我的心卻不是那樣的,總是慢慢漸行漸遠。怎么辦?”
李容夏,站在舞臺中央,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小片繁星們,靜靜地傾聽著那參差不齊卻動人異常的歌聲,仿佛能夠真實聽到每一個繁星竭盡全力發出來的喊聲,不僅僅是攝影棚現場,還是來自整個世界。
悄無聲息地,內心的窘迫和焦慮已經漸漸消失,再次被深深的感動和幸福所包圍,不是因為音樂銀行的首次第一,而是因為眼前這片絢爛到失色、恢弘到壯觀的景象。
那一個個身影,那一張張臉孔,那一雙雙眼睛,逐漸演變成為一顆顆繁星,點亮李容夏世界的那片夜空,璀璨奪目、驚心動魄,夜晚卻迸發出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
這,是比三大音樂節目冠軍更加珍貴也更加難得的禮物,也是李容夏能夠在舞臺之上綻放光芒的理由。
他找到了。
多么幸運。
笑容,重新爬上嘴角,肆意而絢爛地綻放開來,眼角的淚光也變得燦爛起來,然后靜靜地側耳傾聽著——
傾聽著繁星們的心聲。
今天的安可,不是李容夏演唱“致我的青春期”,而是繁星們演唱“致我的青春期”。繁星們已經聽過李容夏的故事,現在輪到李容夏來傾聽繁星們的故事了,在他們的世界,彼此的存在都是獨一無二的。
一直到最終高/潮的來臨,李容夏才再次拿起話筒,放聲高歌,加入繁星的行列,他們攜手一起歌唱。
“即使這樣,但說不定,我也可能成為這世界上的一束耀眼光芒;說不定,戰勝那些無盡痛苦的最后就能夠綻放出短暫光芒。無法放棄,曾經沒有一天能夠安然入睡的我;即使如此也想要嘗試看看,也許我就能夠找回自己。”
這是屬于李容夏和繁星共同閃耀的時刻,他們終究還是在戰勝無盡痛苦的最后,成為這世界上的一束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