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面具西裝革履的高挑身影,看起來好像是從迪士尼樂園游行派對逃離出來的白馬王子,迷失方向之后來到了電視臺建筑大樓,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則顯得普通而平凡,華麗裝扮的王子頓時就鶴立雞群、格格不入地凸顯出來,怎么看都怎么……愚蠢。
王子,還是應該生活在童話世界,派對,還是應該留在午夜十二點之前。當曙光降臨、重新回到現實,一切也就顯得嚴重水土不服,尷尬得讓人手腳蜷縮。
但問題就在于,明明應該怪異圍觀的場面,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是稀疏平常、見怪不怪的模樣。
反而是讓李容夏更加尷尬起來。
明明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卻偏偏產生一種“沒有穿著任何服飾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錯覺,怪異得不行。
“哦!哦哦哦,抱歉抱歉。”
迎面就可以看到一個男子差一點點就要正面碰撞到保鏢,最后時刻緊急剎車才勉強控制住了身體。
男子抬起頭來,睡眼惺忪的模樣一看就知道還沒有睡醒,簡單的T恤便褲裝扮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睡衣還是常服,倒是那一頭如同鋼針一般倒豎起來的凌亂發型形象生動地詮釋出颶風過境的殘留痕跡。
而且,是一個熟悉臉孔。
“全炫茂先生。”高惠善禮貌地打起招呼來。
全炫茂依舊是糊里糊涂的模樣,眼睛都睜不開,但看到四名保鏢以及華麗面具的陣容,還是反應了過來,“啊,’蒙面歌王’組?今天是錄制日嗎?”
一邊詢問高惠善,一邊朝著李容夏投去視線。
李容夏微微有些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佩戴面具出現在認識對象面前,僅僅三周前才和全炫茂一起合作過,也不知道現在是否會被識破。
表情,隱藏在面具背后,重點應該是動作。
李容夏規規矩矩地躬身問候,就好像初次見面一般,但不會太過畢恭畢敬,又不會太過簡單隨意,也就是說,“不明白前后輩的序列也不明白年齡的輩分”狀態下的陌生人,恰到好處地展現出自己的禮貌。
全炫茂也有些懵懂,糊里糊涂地對著李容夏躬身問候。
高惠善趁機回答到,“對,今天準備錄制。全炫茂先生呢?”
“哦,我剛剛結束早晨廣播,現在依舊困得不行,準備回去播音員休息室補眠一下,等會還有行程。”全炫茂也禮貌性地回答到,視線還是不由在李容夏的身上稍稍停頓了片刻,總覺得有些眼熟的樣子。
畢竟,如此身高如此比例,確實不太常見。
不過,從剛才問候的姿勢來看,雙方應該是初次見面;而且,對方沒有太過恭敬,看起來應該不是年輕人——
畢竟,全炫茂今年已經三十七歲,年齡擺在那兒,如果是年輕偶像的話,問候動作就會顯得恭敬許多;但對方保持禮貌卻沒有太過恭敬,這也意味著,要么年齡相近,要么就是長輩,需要整理序列才行。
于是,腦海里的熟悉感也就輕輕一掠,轉瞬即逝,全炫茂也沒有深入打聽的想法,對著高惠善示意了一下,“那么,你們辛苦,今天才剛剛開始了。”
說完,全炫茂的視線干脆利落地轉移開來,繞過保鏢群,繼續前行,全然沒有停頓,根本沒有意識到咖啡王子面具背后的是李容夏。
高惠善轉頭看了全炫茂一眼,就招呼著保鏢們繼續前行,腳步進入電梯之后,高惠善對著李容夏舉起大拇指示意,表示贊賞——
雖然只是一個問候姿勢,但李容夏的處理非常恰當,完美掩飾了年齡的痕跡。
“金九拉最擅長從問候、對話等等禮儀的動作里捕捉到蛛絲馬跡的線索。”高惠善沒頭沒尾地提醒了一句。
如果參賽者不擅長的話,高惠善也沒有必要提醒,就算被藝人評審團識別出來,只要看透不說破就沒有關系;但如果參賽者具備這樣的能力,高惠善和節目組自然希望真實身份能夠掩飾得越隱秘越好——
這樣的話,藝人評審團的好奇與亢奮也會更加真實,那種真情實意的表現也能夠為節目增加更多火花。
簡單的一句話,李容夏立刻就明白了過來,輕輕頜首表示明白。
從離開車子以來,李容夏至今不曾開口,一路沉默卻輕松處理不同情況的表現,讓高惠善信心大增。
漸漸地,佩戴面具的怪異感也開始消失,李容夏好像能夠真正進入角色,“表演”出另外一個全新形象。
搭乘電梯抵達十四層,腳步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去,就可以看到一個穿著古希臘式象牙白曳地長袍、帶著華麗女神面具的身影,搖搖晃晃、慢條斯理地從眼前經過,似乎正在散步——亦或者是飯后消食?
對方視線余光注意到電梯門打開之后的挺拔身影,輕輕頜首表示禮貌的問候,對此場景已經完全適應。
吧嗒吧嗒。
鞋底碰撞大理石地面的聲響拖拖拽拽地傳來,李容夏條件反射地順著聲音望去,然后就在一身華麗裝扮的尾巴看到一雙黑白條紋的浴室拖鞋,松散慵懶的腳步讓拖鞋持續不斷地拍打地面,制造出噪音。
明明是電視臺大樓的公共走廊,卻營造出一種自家浴室的舒適感,在偶爾經過的辦公室文員身影之中,顯得格外愜意。
荒誕,卻有趣,令人忍俊不禁。
李容夏就沒有忍住,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緊繃的情緒又稍稍往回松弛些許,顯然,他不是唯一一個。
隨后,又在走廊碰到一個帶著玉米面具的女性,很難從奇奇怪怪手工制作的服裝上判斷對方的身份,李容夏和對方都是略顯拘謹地互相問候,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而后就雙雙錯開位置,各自繼續前行。
佩戴面具和沒有面具的身影交錯在一起,沒有面具的全部波瀾不驚、風平浪靜,佩戴面具的全部心照不宣、保持安靜,每個人都在遵守禮儀的前提下避免對話交流,一種無形的默契在空氣之中涌動著。
平凡無奇的場景也就滋生一種電影之感,不由自主地進入角色,將真實的自己隱藏在面具和服裝背后。
偶像練習生的諸多訓練課程里,也包括了演技一項。只是,平時難免覺得別扭,畢竟沒有站在鏡頭前,但今天隱藏在面具背后,表演似乎也就跟著融洽自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