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淵表情戲謔,藍色光球自他口中滑落,好似沒銜住般。
不好!
裴長盛臉色驟變,持槍跨出,消失在原地。可卻還是晚了一步,光球落地。
熾熱波浪四散,伴著驚天動地的巨響,一朵碩大的蘑菇云沖天而起。
就在裴長盛跨出的同時,虎淵那還未合攏的大嘴張得更大了,他的身軀微微前傾,爪子自掌口伸出,有撲咬之勢。
一擊定勝負。
虎淵目光驟冷,兇芒畢露。
倏然,他動作一緩,似有所感,虎淵抬眼望去,雙眸微瞇,目光凝聚。隱約間,看見一道藍影立于數十里外的山澗,背負重劍,身如磐石,骨似寒松,氣機遙遙鎖定他。
刀鋒眉、星眸、翹鼻、薄唇、冷面。
呼嘯的山風吹動著藍影那如墨青絲,額頭十字傷痕浮現。
“人族罪民薛諾安……難辦了,以他的心氣,居然也會參與到這事。”虎淵一字一頓道,他的眼中帶著少許躊躇。
人族百多年來,最年輕的扶搖境,艷冠一個時代。雖然,薛諾安不過晉升扶搖境十余年,但在虎淵心中,對他的重視程度卻遠超裴長盛。
兩名扶搖境……
虎淵背上的諾卡拉苦笑著,本以為有虎淵的護送,已較為穩妥,可他還是低估了新行氣法的吸引力。
諾卡拉顫巍巍站起身,低聲道:“虎前輩,若事不可為……”
話音未落,虎淵眼中躊躇不再,他張狂道:“閉上你的嘴吧!區區兩名扶搖境,豈能讓虎某不戰而退?虎某把話撂在這,只要你在我身邊待著,即便是再來兩名扶搖境,我也能護你周全。”
煙幕之中,咄咄逼人的氣息大盛,虎淵不以為意,居高臨下望著逐漸退散的煙塵,以及那傷痕累累、焦土遍地的原野。
美中不足的是,在地面那道微微顫抖的身影之后,有一塊完好的三角區域蔓延,青山綠水依舊,與一線之隔的焦土形成了鮮明對比。
諾卡拉眸間蘊著感動,他澀聲道:“多謝前輩,給您添麻煩了。”
沒想到,不過是一場交易,虎淵竟會如此賣力。
莫非傳言是真的?虎族與貓族多年之前,是一家?否則難以解釋,自己付出的那微薄利益,竟能讓他直面兩位扶搖境。
“差點死了……那虎淵毫無強者風度,竟對我們出手,要不是裴前輩,我們估計連渣都不剩了。”林間,一名修為達到通玄七層的美艷婦人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毫無形象可言。
她身邊,皺紋滿面的老嫗兩股戰戰,顫聲道:“可不是?老婆子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扶搖境的力量……”
老嫗心中已有退意,暗忖道:“反正再過年許,新行氣法也該問世了,反正是晚個一年半載就能得到,沒必要把命搭上。”
“這諾卡拉也是好本事,居然請來虎族扶搖境護送。這下難辦了,我聽說十多年前,裴前輩與這虎淵前輩有過一場對決,慘敗……”一頭豹族驚懼不已,眼中晦暗難明。
風險太大了,為了自己用不上的東西,有必要湊這熱鬧嗎?
“裴前輩趕來,自然有一定把握,我們先看看,若是不行,再退吧……”
“你們想待著就繼續吧,我是不看好這一戰,不走快點,又要被清場了。得不償失,風險大于收益。”
“呵呵,想走就走吧。富貴險中求,我就不信,那虎淵能一邊與裴前輩作戰,一邊還能護住諾卡拉,只要諾卡拉落單,那就是我們的機會。裴前輩名聲不錯,我們只是要一份備份,想來不會有問題。”
灰頭土臉的裴長盛沒有回頭,感應到林間張揚著的數十道驚疑不定的浮散氣息,他松了口氣,朗聲道:“多謝薛兄弟援手,否則,裴某此番難辭其咎。”
這些可都是修為達到通玄境五重之上的兩族修士,更有數名通玄七重,若是死在虎淵之手,未免太過可惜。
薛兄弟援手?
出手護下我們的,不是裴前輩?那就是說,現在是二打一的占優局面?
正欲離開的數人腳步一緩,又退回了林中,面對眾人鄙夷的目光,他們紛紛開口解釋道:“思來想去,還是要遵從本心,來都來了,又豈能半途而廢呢?”
“可不是,再說,近距離觀摩扶搖境大戰,雖然危險,但同樣是機緣。要是能習得一招半式,也不枉此行。”
“我也是這么想的。”
“難辭其咎?你沒將那些拖油瓶趕走,就該想到這一點。扶搖境之爭,他們也想插足?不過你確實應該感謝他,要不是他,你現在還能不能站著說話,都是未知。”虎淵傲然,睥睨道。
可惜了,剛才那么好的機會,在薛諾安的干預下沒能施展。
“呵呵,你就確定剛才的一擊能夠奏效?同為扶搖境,虎兄是否低估了裴某?”
裴長盛認真擦拭著手中短槍,嘆道:“當年一敗,裴某日日夜夜在等著再交手的一天,今日恰逢……”
“這可是你說的一對一,不許反悔!”虎淵急吼吼嚷嚷道,他身體一動,直接出現在了裴長盛身前,一爪掏向裴長盛小腹。
好快。
裴長盛風塵仆仆的臉驟沉,槍尾下戳,虎淵前爪一錯,身體一扭,錯身而過。
大力的呼嘯聲自身后傳來,裴長盛腳下扎根,頭也不回,他持槍的右手一轉,自肋旁朝身后點去。
而他的左手,扣向了依舊在身前,猶如長鞭般朝無聲無息朝他要害位置抽來的虎尾。
卻是直接以傷換傷的打法。
咯吱咯吱的木板松動聲逐漸靠近,角落里,雙手被捆縛在背后的金絲男豁然睜眼,只看見人影綽綽。
好多人,看來勢力龐大,金絲男暗自心驚。
“各位,有事說事,這可不是待客之道。”他冷靜道。
既然是談生意,自然要將自己的心氣展示出,這樣才能追求最大利益,就像上一次一般。
金絲男內心火熱。
“客?你也配?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們是誰!?”一道充滿惡意的年輕聲音落入了金絲男耳中,緊接著,是一陣奚落笑聲。
這些聲音,聽起來年齡都不大……
聽這口氣,似乎是我認識的人?莫非是專門找我的麻煩?
邵不莽打量著周邊的蛛網垂落,以及被蟻蟲啃食的地板,贊道:“這么破落的地方,也真難得你們找得到。”
金絲男心中一緊,這聲音太熟悉了,在前幾日的校門口,他記憶猶新。
關鍵是在后來,唐興跟他說起過,這個被評為萬獸雙杰之一,將扮豬吃虎發揮得淋漓盡致的邵不莽,并特意叮囑他務必小心。
難不成,今天是為了報當時在班級圍毆他的仇?若是如此,這一“杰”氣量不大啊……
“老大過譽了,都是在您英明的帶領之下,我們才能找到這隱秘之地。”頭號跟班面露喜色,拍著彩虹屁。
“呵呵,那是自然。”
瞬間冷場。
一名比較有眼力勁的跟班連忙展開隨身攜帶的小馬扎,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道:“老大,您坐。”
“嗯。動手吧。”邵不莽坐在小馬扎上,別扭地翹著二郎腿,身體微蜷。
“是!”
“這個仇早就想報了!”
“揍死他丫的,我現在胳膊還在疼。”
“可不是?盯梢了幾天,可算如愿以償了。”
七八名跟班對著捆縛中的金絲男一陣拳打腳踢,金絲男佝僂著身體,慘叫連連。
“你們是什么人?我還只是個學生……各位,一定有誤會,我就讀于第一軍校……啊——”
回應他的,依舊是不絕于耳的奚落聲。
“呵呵,這就是跟渣男同寢室的下場!那唐興竟敢讓大姐大如此傷心,你跟唐興交好,那就是一丘之貉、一路貨色。我找不到他,只能找你撒氣了。”
堅定不移地作為大姐大的第一跟班,自然要知曉關天琪的喜怒哀樂,在他不懈努力下,終于探得了關天琪近幾日悶悶不樂的原因所在。
禍之根源,竟是在那唐興。
自己若是不趁著他們冷戰期間挑撥離間,讓他們關系繼續破裂,失去復合可能性的話,等唐興成為關家的姑爺,那邵家與唐堂之怨,要么無疾而終,要么邵家就要被關家所棄。
至于仁圣傳人?他不信。
即便唐興是,那也是年輕一輩的事,以仁圣之偉岸,又豈會干預?
看著金絲男叫聲越來越小,以及跟班們猙獰可怖的神情,邵不莽心里犯著嘀咕,可別真打出問題來。
這可是曲風市,瘋狗許嘉楠待的地方,真出點什么事,他們一個也別想逃得干系。
他可不認為,自己幾人的行為無跡可查。
“差不多得了,將眼鏡給他戴上。要是看不清打他的人是誰,估計他心里還犯渾呢。”
跟班們眼底雖有少許不舍,但還是果斷散開,高昂著頭,讓邵不莽看到各自臉上的臣服與崇敬。
還是那有眼力勁的跟班,從角落里搜羅走的眼鏡拿起,正欲為哀聲連連的金絲男戴上眼鏡。
“等等!”
頭號跟班躊躇道:“老大……讓他看到我們的容貌的話……”
“無妨,他還翻不起什么浪,得讓他知道,跟那唐興走得太近,沒有好下場。再者,我邵不莽敢作敢當,有何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