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張凡繞過那些對準他的「長槍短炮」，獨自走到宴會廳盡頭處的屏風前，背負雙手怡然自得地欣賞著風景。
甚至還陶醉地吟起詩來，臉上看不出半點對這場談判會的擔憂。
張凡越是淡定，高鎮海心里反而就打起鼓來。
就算他不擔心天喵集團的信譽是否受損，總該擔心那價值五百億的對賭協議吧？
除非那協議根本就是假的，是劉弘毅在騙他。
高鎮海猛然攥緊手中的佛珠，眼神陰郁地看向身旁站著的劉弘毅。
“劉總，聽說你對玉石古玩有研究，我剛好有些私人珍藏想請你鑒賞一番，你隨我來。”
劉弘毅出身寒門，哪懂玉石古玩？他明白這是高鎮海想單獨和他談談找到的借口。
“不知道高總是聽誰說的，我可不懂什么古玩，不過高總盛情邀請，我當然要學習學習。”
他對著高鎮海輕輕點了點頭，儒雅隨和的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讓人琢磨不透。
主動說出不懂古玩，是怕有心人因為這件事猜測出他和高家之間的關系，若不是有著如此縝密的心思，他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得到云老板的賞識。
一身藍色布褂的高鎮海走在前面，劉弘毅保持著距離跟在他的身后拾階而上，向宴會廳二樓走去。
此時背對他們欣賞山水的張凡嘴角上挑，鼻子里幾不可聞地發出了一聲冷笑。
他看似是在四處閑逛欣賞風景，實則早已開啟「精神感知技能」，時刻觀察著高氏在這座山莊的布局和這里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料敵先機，防范于未然。
現在看來，這次「談判會」不止是他給高氏準備了驚喜，高氏也同樣沒有讓他失望啊。
而且，劉弘毅這算是意外收獲？
沒想到就算是云老板身邊最信任的人，在權力和財富面前一樣會迷失。
……
宴會廳二樓，等劉弘毅走進房間后，高鎮海把房門反鎖起來。
“張凡看起來更像是過來找茬的，你提供的信息確定沒問題？”高鎮海壓低聲音，冷聲問道。
面對質問，劉弘毅神色不變，“你要是擔心，等會兒下去我們就讓他先把「對賭協議」簽了。”
高鎮海攥著佛珠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沉著臉說道：“這里是高家的地盤，你們要是想耍什么小動作，最好趁早打消心思。”
“這次我和你單獨上來，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扳倒張凡，我答應給高氏的一分都不會少。”
劉弘毅說完這句話后伸手輕輕推了推眼鏡，又對著高鎮海伸出手掌。
負責管理高氏財產的高鎮海為人一向敏感多疑，要不是劉弘毅當時在辦公室里偷偷留下紙條，他必然會懷疑這次談判的動機。
但他總覺得張凡剛才的表現不怎么正常，順帶劉弘毅也成了懷疑對象。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張凡大放厥詞，會影響到高氏嗎？高總，別多想，合作愉快。”
劉弘毅自信一笑，手掌再次朝著高鎮海身前伸了伸，像是這個時候非要握手不可。
高鎮海皺眉沉思，就算張凡在談判會上大鬧一場，無非是這場談判會不歡而散，淪為一場鬧劇而已。
反正，他們這次也沒想要過和天喵集團和談。
的確沒什么好擔心的，興許真是他想多了。
“合作愉快。”高鎮海握住劉弘毅伸過來的手，逐漸放下心中的疑慮。
劉弘毅嘴角帶起一絲邪笑，金框眼鏡下的眼睛微微瞇起，握住高鎮海的右手久久不放。
他這詭異的微笑和神情看的高鎮海心中一陣發毛，連著抽了好幾下才終于把手給抽了回來。
那有握手握住不撒手的，又不是和美女握手。
難不成他……
回頭可得好好調查清楚，畢竟事關他侄女兒的「人身」幸福。
兩人從二樓走了下來，一路上還在討論著字畫古玩。
回到宴會廳，劉弘毅朝著張凡走過去，開口提議道：“張總，正好高總有空，你說的「對賭協議」還算數吧？”
從外面的山水景色上收回目光，張凡點頭一笑：“沒問題，簽！”
天喵公司一位年紀較大的高管從公文包里取出提前擬好的合同，遞到劉弘毅手上。
劉弘毅把合同展開在宴會廳里空置的一張石桌上，好讓所有媒體都能看的清楚。
隨后他轉身對著四周的攝像機說道：“為避免這次談判對天喵集團的信譽產生影響，導致公司以及合作伙伴利益受損，張總愿意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作為擔保，假如談判大會產生不良影響，張總愿意一力承當。”
“我想這足以證明天喵集團想和高氏修復關系促成合作的決心，在各位媒體朋友與高總的共同見證下，請張總在協議上簽字。”
受邀參加宴會的媒體們用各種式樣的相機對著桌子上的合同和一旁站著的張凡「咔咔」一頓亂拍，閃光燈和鏡頭聚焦下的張凡一言不發的從唐淼淼手里接過簽字筆，毫不猶豫地寫下名字。
合同內容他看過，真奇怪當時劉弘毅怎么也不動腦子想一想，要不是他手中有「王炸」，怎么可能敢玩兒的這么大？
他居然還因為這個跑去找高氏合作？怪不得這么積極主動。
都是利欲熏心，被財富和權力蒙蔽了雙眼啊。
“預祝天喵集團和高氏和談順利，大會圓滿進行。”劉弘毅笑著說道。
不等張凡把筆放下，十幾個媒體記者圍了上來，話筒幾乎就要戳到天喵集團的幾人臉上。
“張總，能不能談談您為什么會有這么強的信心？”
“劉總，請問您對天喵集團這份誠意怎么看呢？”
“網傳這次談判是因為天喵集團內部出現了明顯問題，請問是真的嗎？”
看到張凡在媒體面前簽下協議，劉弘毅和高鎮海同時松了一口氣。
劉弘毅更是對媒體提問的問題對答如流，明顯提前做過準備。
反觀張凡，卻只是微笑著推開話筒保持沉默，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一直在偷偷觀察他的高鎮海看到他不說話了，心里反倒是放心很多。
他這是怕說多錯多，有損公司的信譽，看來這協議是真的像劉弘毅所說，真實有效。
這可是五百億的擔保，誰敢拿出五百億來鬧著玩呢？
一直對外宣稱對錢不感興趣的云老板，也不敢開這種玩笑吧？
也有可能這只是天喵集團用以展示誠意的一種手段，為了平復人心的一個噱頭。
有了這份誠意在前，無論是高氏財團還是天喵集團的合作公司，心里都會舒服很多。
接下來高氏和天喵集團再簽下一份合作協議，雙方對之前的沖突既往不咎，皆大歡喜。
當然對天喵集團信譽還是會造成損失，但誰會認真的去追究這份協議呢？誰又會真的讓張凡出五百億？
但有了劉弘毅的承諾后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高氏今天要讓天喵集團下不來臺，讓它名譽大損。
到時候在劉弘毅的壓力下，張凡不認這份協議都不行。
而不管張凡是否遵守協議，天喵集團魔都分部的權力都將落在劉弘毅手中，高氏必然也會得到應有的好處。
在未來幾十年里，天喵集團也永遠別想脫離高氏的影響和控制。
“張總的誠意和天喵集團誠意滿滿，請各位媒體朋友們先不要著急提問，我們高氏的董事長馬上就到。”
“請大家有序落座，我宣布本次「天喵集團與高氏公開談判大會」正式開始！”
高鎮海聲如洪鐘，打斷了眾多媒體記者們的提問。
此時他終于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張凡也好，劉弘毅也好，不過都是他們高氏手中用以謀取利益的棋子罷了。
張凡還是一言不發，離他最近的唐淼淼就是知道他心里的計劃，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亂。
趁著媒體和來賓都去找座位坐下了，她也不管是不是還有攝像機在錄像。
直接趴到張凡耳邊小聲問道：“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他們搞這么大陣仗真的沒問題嗎？”
“噓，”張凡扭過頭來，食指豎起放到嘴邊，同樣小聲回答道：“我怕我一說話把高鎮海嚇跑了，他看起來膽子不怎么大。”
唐淼淼：(⊙o⊙)
還有這種操作？他就不怕翻車了嗎？
“哈哈哈哈，讓大家久等了。”
一陣爽朗大笑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向宴會廳入口位置，從門口走進來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看容貌約有四十七八多歲，身形瘦長，嘴角留著兩撇八字胡。
在他身后還跟著四五個身材魁梧，戴著黑色墨鏡的保鏢，一個個表情嚴肅兇神惡煞，小孩兒看了一眼就能嚇哭。
不需要介紹，張凡就能猜到這位肯定是高氏財團真正的話事人，也就是當了十幾年「魔都首富」的高鎮天。
除高鎮天外，他身邊跟的最近的貼身保鏢也是張凡此行的重點關注對象。
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叫常亮，平時高家都是通過他和高宇進行聯系的。
高宇的「地下城」中那位高氏安插的眼線平時也會把情報交給他。
只有一些特殊的情報他才會親手交到高鎮海手里，比如處理那些多余的「老鼠」。
人差不多到齊，張凡「精神感知技能」瞬間籠罩整個宴會廳，每個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都在他的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同時，他的腦袋跟著有些脹痛，因為宴會廳中人實在太多，這么大的信息量讓他的精神力難以承載。
張凡閉上雙眼，嘗試著將精神集中到高鎮海、高鎮天和常亮三人身上，屏蔽周圍其它的一切動靜。
轉瞬間，異變突生。
他像是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里，周圍一片白茫茫，整個世界里只有他和三個木頭人一樣站著不動的目標人物。
這是他的精神世界，在精神力鎖定下，三個人意念和記憶隨他查閱。
宴會廳中的所有光線和聲音都被隔絕了，包括宴會廳中央位置的舞臺上，主持人拿起話筒正說著開場詞，閉著眼睛的張凡卻一點聲音都不曾聽到。
當然他也根本懶得聽那種無聊的東西，精神世界里張凡讀取著三個人的意念，從他們的記憶里尋找著他想要的答案。
每個人的意念世界都像是一本厚重的史書，依靠「精神感知」張凡能翻閱這本書的過去，也能知道正在發生的當下。
當然，他同樣可以選擇在極短的時間里快速瀏覽這冊史書，瞬間經歷一個人從小到大經歷過的一切。
但這樣做是有一定的風險，比如上次他直接讀取高宇的全部記憶，就差點發生意外。
普通人的意念中沒有特別多強烈的情緒，相對來說會會比較安全，但同樣會對他的精神產生高負荷。
且快速瀏覽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的增長，因為這些記憶不屬于張凡，會被逐漸遺忘。
而帶著「問題」去別人的意念中尋找「答案」就會簡單很多，張凡現在就是這么做的。
精神世界里，張凡單手捏著下巴，皺起眉頭在三個人身旁來回踱步。
他在搜尋兩個問題，一是有關「高宇母親」的部分記憶，二是關于「人體試驗」的部分記憶。
前者是為了完成系統任務，后者則是因為他接受不了「人體實驗」這種不人道的行為。
那怕人體實驗的對象都是罪犯和流浪漢也一樣。
在不陷入危險和麻煩的前提下，張凡倒是可以給那個叫「王大壯」的老黑雇傭兵透露點兒信息。
……
此時山莊宴會廳正中央的舞臺上，主持人講完開場詞后，高鎮天走到臺上。
接過話筒，高鎮天看向臺下的張凡，輕蔑地開口說道：“在得到天喵集團邀請我們進行談判的消息時，我是有些驚訝地，當初天喵集團主動提出終止合作，結果現在又過來談和，這不是笑話嗎？”
臺下站著的三個天喵集團高管和唐淼淼同時面色一變，高氏這是要拒絕和談嗎？
唐淼淼更是無比揪心，如果高氏搶先拒絕和談，那張凡的計劃豈不是被破壞了！
那他可能真的要完！五百億啊！
感到揪心的不止現場的幾人，在劉弘毅和高氏的精心謀劃下，這場「談判大會」全程直播。
此時，好幾家公司的高管都聚在會議室中觀看直播，有的老板已經忍不住大罵起天喵集團不講信譽，他們已經準備好和天喵集團解約！
和天喵集團沒有業務往來的公司則像是看笑話一般，無情的嘲諷著天喵集團這次怕是要栽跟頭。
距離魔都不遠的臨安城中，云老板面前同樣放著一個筆記本，聽到高鎮天說的話后他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同樣眉頭緊皺。
整個魔都乃至整個華夏，商業相關的自媒體都開始準備著通稿和文案。
一個微博大V此時在電腦上緩緩敲出一行標題：「喪失信譽的天喵集團還能挺多久？」。
高鎮天看到臺下依然淡定的張凡倒是有些詫異，此子若不和高氏為敵，倒是不錯的女婿。
他的講話還在繼續。
“很多公司的管理層，包括我們公司的財務總監高鎮海高總，他們都勸我天喵集團愿意低頭，為了商業利益，我們應該和他們冰釋前嫌。包括在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怎么面對和天喵集團的談判？”
“我想了很多，也聽說他們公司一個股東做出五百億擔保，恕我直言，這種噱頭實在是有些無聊啊。”
“像天喵集團這樣，半個月前信誓旦旦說要和我們解除一切合作，結果沒多久就過來和談，這樣公司有信譽可言嗎？”
“今天他們能和我們和談，明天就能和我們毀約，我相信這對與他們合作的其它公司來講也是同樣的道理。”
“我高鎮天在這里承諾，所有和天喵集團解除合作的公司，我們龍騰集團你們能接的業務隨時來接，我們永遠歡迎。”
“龍騰集團在魔都創立四十余載，一向以誠信為本，和天喵集團這樣一個沒有信譽的公司進行和談，是絕對不可能的！”
一番慷慨陳詞后，高鎮海直接將話筒摔到了舞臺上，話筒撞擊地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似乎這樣更能彰顯出他的決心一般。
剛剛敲下標題的微博大V迅速刪掉了電腦上的文字，重新打出一行標題：「達摩之殤！魔都首富怒摔話筒痛斥天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