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般潔白的襯衫下,是一道又一道如扭曲的蜈蚣般蜿蜒的疤痕。
疤痕有長有短,整齊的疤痕切口和拆線的痕跡表明它們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手術留下的杰作。
身上再找不到半寸完整的皮膚,但高陽竟是在笑,他伸出手來撫摸著胸口的疤痕,笑聲響徹整個書房。
“十七年,九百五十四次手術,開始的每一場手術我都想死,但我連死亡的權力都被剝奪了,六千多個日夜的痛苦煎熬,每一天我都在生死邊緣徘徊著,相信我,死亡一點都不可怕,要在痛苦中活下去才痛苦。”
“現在我就要擁有結束痛苦的能力了,拜托你們都去死吧。”
高陽中性化的聲音此時宛若是從地底深處的九幽地獄傳出來的,森寒而刺耳。
“快來人!都死哪兒去了?”聽著高陽讓他們去死,高鎮海趁機拉開書房的屋門,大聲的朝著外面叫喊著。
可惜他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應,樓上樓下,高家養在這處私人山莊的管家、傭人、保鏢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只有一個手中拎著一把黑色手斧的男人站在山莊別墅的樓道里,一步一步的朝著他走過來。
高鎮海嚇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板,身體不自覺地退到了屋子里。
“鎮海叔怎么被嚇成了這樣?看來是有人比我更想要你的命啊。”高陽斜著眼睛看向高鎮海,聲音凌冽。
手中倒持手斧的男人正是魔都唯一不曾清理的地下勢力的王,高鎮天的私生子高宇。
他站在書房門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雙手撐著地板不斷后退的高鎮海。
“是你?對嗎?”高宇握緊手中的斧頭,不等高鎮海回答,斧刃已經落在了高鎮海的腳踝上。
鮮血迸濺,高鎮海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來。
“沒……沒有……”一只腳被人生生砍了下來,在這種痛苦下,高鎮天說話都變得很困難。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只可惜高宇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像是根本不在意他說的是真是假般,直接又是一斧頭砍了下來。
“大哥!救我啊……”高鎮海痛呼著。
“我們只想活命,你為什么非要趕盡殺絕?”鮮血迸濺,高宇竟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臉上帶著溫度的鮮血。
“你能把他帶出去嗎?我這邊還有事情要談。”高陽扭頭看向高宇,出聲提醒道。
高宇沒有回話,而是直接抓起高鎮海的頭發,順著地板把他拖了出去。
書房的門口留下兩條鮮血染成的痕跡,屋門被關了起來,高鎮海痛苦的叫喊聲也逐漸微弱。
目睹自己的親弟弟被人碎尸萬段,高鎮天臉上卻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他依舊直視著高陽眼睛,開口說道:“你要我死?我可以答應你。”
不答應有用嗎?人為刀俎他為魚肉,是死是活根本就是對方說了算。
“但我死了,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嗎?”高鎮天自然不會就這么輕易認命。
“我死了,高家存在銀行的錢你永遠都取不出來;高家早就定下了繼承人,他就在扶桑留學,等我死了他馬上就會上位;保險柜里有很多錢,只有我才知道密碼。”
“你不如讓我活著,我可以把這一切都給你。”
高鎮天重新坐回沙發上,聽著門外高鎮海發出的陣陣慘叫,他居然眉毛都不眨一下,冷血的讓人感到可怕。
他對面的高陽重新系上衣服上的扣子,臉上的神情宛若和高鎮天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倒不愧是父子。
“我也想讓你活著,讓你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兒,可惜我沒有時間去浪費,你放心,高家的財富我一分都不會浪費。”
“我帶你去打開保險柜,只有我知道密碼,輸錯密碼里面的東西都會毀掉。”高鎮天像是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認命般低頭說道。
“哈哈哈哈,”高陽忽然大笑起來,“別白費力氣了。”
旋即他抬手按下耳朵上掛著的藍牙耳機,出聲說道:“事情辦好了嗎?到書房集合,我們該離開了。”
“我只想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后悔過嗎?”高陽抬頭直視著高鎮天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一動不動,似乎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很重要。
一番誘惑無果,高鎮天明白他今天斷然再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后悔過嗎?呵呵,誰知道呢……”他低聲呢喃,整個身體無比頹廢的靠在沙發上。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個夏夜,雨后的空氣中帶著甜甜的土壤氣息。
才二十多歲的高鎮天跪在一處做工精致的木制閣樓前,他的頭發被雨水淋濕,緊緊的貼著額頭,雨水沖刷后的西裝也像濕透的紙板一樣掛在身上。
“爹!求求您把那些錢還給他們吧,我對不起陽陽的媽媽,我不能再對不起他……”閣樓外高鎮天聲音沙啞地喊著。
閣樓的大門被人推開,里面走出來的中年男人和高鎮天有著七八分相似。
“別傻了!有了這筆錢,足夠我們高家在魔都立足!你還年輕,孩子以后總會有的。”
“爹,陽陽才七歲啊,我們怎么能他的命來換錢?”
“不用多說,我已經答應了他們,除了錢以外,以后高家還要幫他們做一些事情,你要跪著便繼續跪著吧。”
手中拿著一個手提箱的劉弘毅推開書房屋門,“沒想到經過基因改造,我的蠱蟲能變得這么厲害,東西到手了。”
他的說話聲打斷了高鎮天的回憶,盯著劉弘毅手中的手提箱,高鎮天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是你,劉弘毅?可這怎么可能……”高鎮天瞪大眼睛問道。
“高總,實在抱歉,鄙人不才,沒能除掉張凡。”劉弘毅攤開雙手,朝著高鎮天鞠了一躬。
楚浩楠伸手接過劉弘毅遞過去的手提箱,舉在手上打開給高陽看了一眼。
箱子里是整齊摞在一起的股票和債券,隨便一張拿出去都價值上億。
高陽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楚浩楠合上箱子,隨后他轉動輪椅轉了個身,轉頭對劉弘毅說道:“給他個痛快吧。”
書房外早已聽不見高鎮海的慘叫聲了,高宇手里的斧頭很快,而他手下的動作更快……
很快這里只剩下劉弘毅和沙發上坐著的高鎮天了,劉弘毅拉過一把椅子坐到高鎮天對面,他的身體狀態看起來恢復的很好。
“對不起,我只能殺了你。”劉弘毅袖子里爬出一只銀色甲殼的蜈蚣來,繞著他的手臂在他的手心爬來爬去。
說起來劉弘毅欠高鎮天一個人情,在那場談判會上,高鎮天是有機會殺了他的。
或者至少應該把他扣下來,但高鎮天放過了他,選擇讓他出手對付張凡。
“在你動手之前,至少應該讓我死的明白些。”高鎮天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后乞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