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場試戲，卻硬生生有了拍正片的感覺。
尤其是鄧鈺和幾名群演，此刻已經長喘著氣汗水直流。
“休息十五分鐘，下一組。”
經過一晚上挑選，蘇野也算挑選出十幾名能用的演員，只是需要特約的演員也多，這么多人也不過堪堪湊出四組演員。
剛才十幾分鐘過去，只演了一組，別說演員，就連蘇野也感到有些疲憊。
演員只需要表演自己的部分，而他卻要考慮更多。
從演員的配合，情緒醞釀和搭配。
他必須通過監視器里呈現的效果和演員現在的表現想到上妝和換了場景之后的畫面，判斷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現在給演員休息的時候，也是在給自己休息。
方泰清和湯臣在一旁討論著，關于畫面的取景和呈現度的問題。
“蘇導，我第一次操控多機位協同，還有些不太熟練。”方泰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他看出這個畫面有些偏移，其中一個鏡頭拍出來的畫面由于移軸過度，幾乎有一大半不能用。
沒想到蘇野只是擺擺手。
“方師傅，這不怪你，還是我們人手太少了，做什么事情都做不開。”
“回頭你看看有沒有實力不錯的可以給你當副手的攝像師喊過來，給你幫忙。”
“可以么？”方泰清有些驚訝。
自己在劇組打工這么多年，從來都是他給別人干活當助理，根本沒有遇到過這種允許自己找人當師傅的時候。
頂多就是導演抹不開面子又要加人的時候才會名義上給自己分配一個幫手。
可實際上只需要拿拿設備，到時候在排名上面還要比他更高。
現在聽到蘇野這么吩咐，當即有些不敢置信。
蘇野不知道方泰清的想法，還以為是方泰清擔心自己不給預算，讓方泰清找到人確認沒問題后給自己看一眼，又說明了薪酬范圍，這才繼續看向畫面。
剛才第一組的演技沒什么很亮眼的地方，他選取了幾個經典的畫面，也是最容易出臺詞的地方。
可是效果也是一般。
鄧鈺作為新人的表現屬于中規中矩，沒有任何的表演訓練導致表情有些呆板，經過訓練會好一些。
陶稚星作為科班演員表演太過用力，同樣是需要訓練來讓其擁有更加自然的表現。
這兩人都還算過的去。
配角那邊就是各種問題。
情緒不到位，明明是為自己出軌和殺害丈夫感到懊悔的時候，卻偏偏露出幾分陰冷的笑臉，這讓蘇野都要以為自己是在看恐怖片了。
富豪妻子演成這樣，富豪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娛樂大亨表現的像是個拆遷富二代一樣，沒有一點底蘊，甚至篡改臺詞，蘇野看了只想罵人。
前世自己是編劇，被改臺詞沒有人權也就忍了，現在自己是導演，還有人敢瞎改臺詞，那自然是不能用了。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是改的不行，要是改出讓自己都覺得巧妙的臺詞也行，可是直接在憤怒的時候飆臟話。
這是不想過審啊！
要不是蘇野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還不至于有仇家，都想問一句你是不是別人派來的間諜。
扮演人販子的夫妻倒是表現不錯。臺詞扎實，表情沒有太多出入的地方，情緒也還算到位，蘇野不禁在簡歷上標準了一下。
看看表，也休息夠時間。
蘇野招呼下一組上場準備，還是一樣的鏡頭一樣的場景。
“3，2，1，Action！”
余希：“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我的社會實踐作業調查的事情……”
吳瞳：“沒問題，反正，對我來說不過是正常生活。”
余希：“你能答應真的是太好了！我請你吃飯！”
……
余希：“你的鋼琴也是在之后才開始練習的嗎？”
吳瞳：“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一開始都不知道鋼琴是什么模樣，我以為是有人在用鋼管敲擊，就像是編鐘那樣子。”
……
吳瞳：“張夫人，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間，可以嗎？”
富豪妻子：“當……當然可以，我帶你來……”
富豪妻子：“不……小心，你踩到地毯邊上了！”
……
“卡！”
蘇野拿著擴音喇叭大喊一聲。
第二組結束，還是一樣進行休息。
程安之小助理一樣給演員送去泡了胖大海的溫水，演員三三兩兩散開交流著經驗。
陶稚星和鄧鈺坐在另一邊。
相比于其他還未確定名額的演員，他們的表情鎮定許多。
鄧鈺本身有工作，對演員這個事情的責任和好奇大于其它。
陶稚星則是科班出身，經過兩場戲下來已經找到一定的感覺開始進入角色，還主動幫鄧鈺糾正一些表演中的情況。
“你不能老是瞪著眼真的像個盲人，在感情戲的時候，你要演出一種有神的感覺。”
……
其他演員則是羨慕的看著兩人，等待命運垂憐。
這里面又有不同，第一組的演員已經徹底恢復心態，只是看戲一樣看著他們。
剛剛演完的還會討論著劇情，又和別人詢問看法。
還未出場的則是有些忐忑，一面湊著耳朵聽著別人討論一面又不敢做的太明顯擔心被罵踩人上位。
蘇野在監視器后面再次看著劇情。
應該是吸取了第一組的經驗，鄧鈺和陶稚星的表現有些進入狀態，配角的表現比第一組好一些，卻也好的不多。
富豪妻子的交際花氣質太重了，有點超出人設，可是臺詞和一些表現又很符合蘇野的預期，想了想，還是做了標記。
其他演員表現十分一般，以至于蘇野看完視頻都不知道該點評什么。
就像是口不渴的時候喝了一瓶普普通通的溫白開，沒啥好的，也沒啥壞的，就那樣。
蘇野索性沒有任何處理直接招呼下一組上臺。
依舊還是鄧鈺和陶稚星開場。
兩人的表現越加純熟，尤其是鄧鈺，在陶稚星指點后演技翻著跟頭上漲。
透過美瞳蘇野都能看到他眼里的一抹欣喜和喜歡。
前半段臺詞很快過去，劇情進入緊張期。
健身教練：“不能就這么讓他走了！萬一他是裝瞎呢！”
富豪妻子：“那就干脆讓他頂罪好了，正好隔壁那個混蛋一直對老娘有非分之想。”
富豪妻子：“做掉他，嫁禍給那個鋼琴師！”
健身教練：“好主意，明天辦完這些讓我再好好享受一下你。”
……
吳瞳：“余希……我……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余希：“稍等，我發一條消息。”
余希：“你有什么話要說？”
吳瞳：“我忘了……讓我想想看……”
余希：“哈哈，笨蛋，這都能忘，我帶你去吃飯吧，前幾天我發現一家特別好吃的竹筒飯。”
吳瞳：“不了……我有些累，我想回家休息一下。”
余希：“那……好吧。”
……
人販子男：“嘿嘿，這都打算回家了，來了這么兩個上門的好貨，這還有什么好說的！活該我們發這筆財。”
人販子女：“你瘋了！這么大的人送哪去？”
人販子男：“婆娘家家頭發長見識短，這人送哪去還用我說？男的是個瞎子，正好送到黑煤窯打工，女的長得這么好看，還是個大學生，賣到山里面給人當婆姨。這么兩個人，起碼也能賣個十幾萬哩！”
……
“卡！”
看完這組，蘇野有些咋舌。
陶稚星的表現漸入佳境，幾乎和自己想要的效果有八成相似，鄧鈺的進步也很明顯，到時候配上妝容和場景應該更好一些。
其他演員也讓蘇野有幾分驚喜，尤其是這次的男人販子……
蘇野看著視頻當即都有些想拍板定下。
太像了，簡直像是真的一樣！
眼中的那種對主角生死的漠然還有對金錢的渴望，隔著鏡頭蘇野都覺得入骨三分。
最后那個單獨的特寫鏡頭怕是拿去止小兒夜哭都沒有問題。
蘇野看完沒有說話。
其他人紛紛看向蘇野想要等個結果。
“我在考慮考慮，也和劇組其他人看看。”
“哦……對了！這些資料目前涉及到劇本內容還不能拷貝給大家，等影片上映后，如果有需要可以聯系湯導進行拷貝。”
蘇野本來是沒想到這句的，可是想到這些人平時連個正經的試戲視頻都沒有，還是友好提醒一句，當即就看到眾人眼中的激動。
“謝謝蘇導！”
其實這些演員也有些愣住，他們平時試戲，根本沒有這種好事情。都是一遍定生死，選角導演隨便給一個題目就是了，要么哭，要么笑，最多讓你根據角色念幾句臺詞，哪里有這種不但給前后情緒轉變提示還一起配合挑選的過程。
幾人看著蘇野，微微欠身有幾分尊敬。
難怪蘇野能夠拍出來別輕易相信這樣的電影，就憑對每一個演員尊重，活該人拍的好！
特約演員陸續散去，蘇野將陶稚星和鄧鈺喊到監視器邊開始分析兩人剛才出現的問題。
“鄧鈺你的情緒表現力可以看出越來越好，但是你在表演的時候還有個問題，太平淡了，沒有太用心去表現，就像是在演你自己一樣。”
“當然我不是說這個不好，你本身如果想要進入娛樂圈，憑借外形和技能已經足夠，這個只是讓你有更進一步的契機，否則你的戲路就會很窄，演什么都會成為吳瞳，這個你考慮一下。”
“如果有時間回去看看演員的自我修養。”
鄧鈺聽著話點頭應下。
蘇野又看向陶稚星。
“你的問題和鄧鈺恰恰相反，你是自我表現力太低了，過多的去想著成為角色，而忽略了本身和角色的關聯性。要盡可能往本身再去靠一下。”
“什么意思？”陶稚星沒有太懂這個概念。
她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演什么像什么，可是蘇野卻說自己太成為角色沒有自己。
而且，剛剛不是說鄧鈺太成為自己不好么？
陶稚星一時間有些懵。
鄧鈺在一旁也被蘇野這個理論給說蒙了，他原來以為的和蘇野剛才說的又不太一樣。
“那到底是要表現角色，還是要表現自我？”陶稚星很快切中要點。
“都不是！”
蘇野沉聲開口，將兩人的認知沖擊的七零八落。
“太沉入角色容易對你們本身造成影響，太沉入自己容易造成角色脫離現實。”
“好的演員是會用自己的氣質將角色的形象表現出來。”
“簡單來說，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的反派，別人看著就會覺得不像，因為太過板正。而一個賊眉鼠眼的反派就會順眼很多。”
“但是，也有那種外形正面，卻能通過眼神、微表情和動作將角色的壞體現出來。”
“一種是通過外形，讓別人感覺到角色，一種是通過表演讓別人感覺到角色，這是演員本身塑造角色時候的問題。”
“這就是自身的氣質和角色融入的過程。”
“不過……也不要太過沉入角色，走不出來，很麻煩的！”
蘇野說這句純粹是一句勸慰和警告。
前世的時候，一位林黛玉，一位程蝶衣，全都是因為主演入戲太深，曲終人散人罷了。
雖然創造出青史留名的作品，可卻失去了優秀的演員。
蘇野不希望自己拍戲的過程中也出現這些事情。
兩人聽著話，有些一知半解，不過還是應下，看著蘇野點點頭。
“行了，回去吧，今天就到這里了。完整的劇本我稍后發你們看看，具體的定稿要等到圍讀會開過在進行確認，這期間有問題隨時聯系我。”
兩人離開后，丁玲玉過來看著簡歷努努嘴：“定好了嗎？”
蘇野撓撓頭也有些發愁。
幾組演員表現其實差不了太多，標記了簡歷的算是相對優秀一些，只能寄希望于到時候在現場調教。
反正有亮眼就足夠，這個劇最主要的還是人心的博弈和劇情的設置，對于演員的表現可以稍微降低一些。
“就這幾個吧。”
蘇野再看一遍視頻，將幾份簡歷抽出遞給湯臣，和他們說一下，明天過來簽合同，片酬的話，就按之前說好的給就行。
湯臣比出OK的手勢，接過簡歷開始準備簽約合同的事情，順便拉著羅星海和影視基地那邊確定各個場景可用的日期。
蘇野則是在影片拍攝籌備表上打下一個勾長舒一口氣。
終于差不多完成準備，馬上可以開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