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出現的幻象吸引了李維的全部注意。
直到那黑影悄無聲息的摸到他身后，他才猛然驚覺到背后傳來一股陰森寒意。
李維迅速回過頭。
那黑影沒有猶豫，當即轉身向樓下跑去。
而借由大殿兩側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李維只能隱約看清，那是一個人類的身影。
事發突然，胖墩沒來得及回過頭，他也沒開探查術，而等李維反應過來，黑影已經消失，耳邊只剩下一陣噔噔噔的跑下樓梯的腳步聲。
“什么人？！”
李維下意識喊道。
但他并沒有冒然的追出去，仍是謹慎的控制著胖墩打前陣，這才追下樓梯。
“轟！”
熊熊的火光陡然升起，將胖墩籠罩在內！
果然。
那神秘人在逃跑途中設下了陷阱，要不是李維生性謹慎，就直接中招了！
火焰陷阱未能對胖墩造成傷害，卻成功攔住了李維的去路，待火焰消散，李維追出圖書館，來到走廊中時，那腳步聲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是秋露。
李維心道。
兩人現在還處于組隊狀態，若是秋露，他眼前應該會直接浮現出隊友的信息。
那還會是誰……
賊？！
李維驀然想起他和秋露兩人來到這座莊園的最初目的，可是為了調查一樁偷馬案！而現在，馬沒見到幾匹，反而被一堆唬人的幻象拖住了進度。
不過他倒是掌握了一些關鍵性的線索。
可以確定，這名偷馬賊偷盜如此多匹母馬，正是因其孕育之母教派的信仰。
他們似乎正在以人面飛蛾和馬這兩種生物為基礎，進行著一些邪惡的實驗。
而這一切的起源，都是來自于科爾斯子爵……
根據留影。
李維推斷這位子爵八成是已經變成怪物了，現在占據這里的應該是其他信徒。
但讓他不解的是，他們為何會在大殿中留下那樣一段畫面給外人看？還是說，那原本就不是給外人看的，只是被自己誤打誤撞的觸發了？
還有。
科爾斯子爵最后到底看見了什么……
“咚、咚……”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李維立即轉頭看向樓梯口的方向，胖墩也抬起槍口。
“有人嗎……”
聲音未至，一道微藍的光芒先照射了過來。
秋露手里握著一件發光的物體，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倚著墻慢慢走著。
她先是看到了右側走廊的碎尸，雖然很快捂住嘴，還是發出了一陣低鳴。
“喂！”
李維出聲喚道。
“啊！”
秋露當即發出一道高分貝的尖叫，她迅速轉過身，待看清李維，表情才從驚恐中恢復過來。
“你，你果然沒事……？”
她用一種既懷疑又肯定的語氣驚呼道。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維反問道。
“有怪物在追我，我們先離開這里！”
秋露一邊說著，快步走近。
“咔咔。”
胖墩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她。
“站住。”
李維輕聲道。
從他的視角，自然能看到秋露頭頂浮現出來的玩家信息，但謹慎已成習慣，他道：“這里到處都是幻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怪物偽裝的？”
“我們的交易是三瓶瞬回魔藥！”
秋露倒也不笨，急忙說出一段關鍵信息。
“……嗯。”
李維這才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瞬回這一詞基本只有玩家會用，因為是多年來玩游戲養成的習慣，而游戲中的原住民只會用強效治療魔藥、或高效治療魔藥等專業字眼稱呼。
“快跟我來！”
秋露隨即招手說道，李維遲疑了一瞬，還是快步跟了上去，雖然還有三樓沒有探索，但比起這地方的詭異幻境，他覺得還是先離開比較好。
秋露高舉著手中的光源，讓湛藍的光輝照亮四周，李維看到，被那光芒照過的地方，原本腐朽的建筑竟呈現出的是“陣眼”沒被破除之前的模樣。
她來到拐角的樓梯口處。
用光芒一照。
一條完好的樓梯便迅速凝現了出來。
“這是什么？”
李維不禁問道。
“顯真寶石……我原本以為你只是陷入了第一層幻境，等我……擺脫掉麻煩，自然會來幫你，可誰知道你竟然誤打誤撞的掉進了第二層幻境！”
“這顯真寶石我師傅就給我留下一顆，可以破除一切幻象，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我可是為了救你才消耗一次使用次數，你得補償給我！”
秋露頓時埋怨道。
“第二層幻境？”
李維懶得計較她拋下自己偷溜的事，畢竟，兩人也只是因利益走在一起的臨時組合。
他倒是對她口中的說辭很感興趣。
“一時半會兒跟你解釋不清……”
秋露止言又欲，還是道：“我老師教過我，這是一種陣法重疊技巧，可以將多重陣法疊加，以起到相輔相成、或是掩蓋真實目的的作用。”
“最常見的是攻擊和防御陣法的疊加，可以使原本低級的陣法發揮出越階的威力。
而這座城堡中的大陣正是利用這種技巧，將多重幻象陣法重疊在了一起。
幸好你只是陷入了第二層，據我觀察，這座城堡中的幻境足足有四層！你掉進第二層我還能把你救回來，可一旦掉進第三層，就只能等死了！”
秋露有些后怕道。
“多重陣法……”
李維有一定基礎，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符文師掌握的是符文，而不同功能的符文之間可以相互組合，以起到不同的作用。
像一般的魔法裝備、魔導器都是由這種符文組合鑄造出來的。
陣法，則是符文組合的進階版。
每一座陣法，都是由無數個符文組合排列而成的，細致到每一個符文、每一撇一捺都不能出分毫的差錯，每布置一座陣法都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
這一行極難。
很多符文師到了中階、甚至高階，都還無法獨立布置出一座一階陣法。
一位精通陣法的大師，絕對比一位能鍛造魔導器的符文大師珍貴百倍。
而光是布置一座陣法就夠難了，更別提，將兩座結構不同的陣法重疊。
李維倒是從書里面看到過陣法相連的技巧，但也只是將兩座陣法的某一部分重合。
按照秋露所說的，跟套娃似的，將不同的陣法完全重疊，簡直是如天方夜譚一般。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東西說來簡單。
但只有真正了解的人才知道有多么艱難……
秋露只說掉入第三層自己就會必死無疑，卻沒提到最后一層。
李維不禁好奇問道：“那第四層呢？”
“第四層……”
秋露腳步一頓，繼而轉頭目光憐憫的看了李維一眼，“我這么和你說吧，使用這種技巧，每疊加一層陣法，都會使原本的陣法威力提升十倍。
假設這座城堡里的原始陣法只有一階，你進入的第二層幻境，就相當于三階陣法的威力。
而第三層，則是介乎于六七階之間。至于第四層，恐怕能達到九階以上！”
“九階幻象陣法，完全可以困死一個七國中的至強者，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是怎樣？！”
她反問道。
“……大不了就是掛一次。”
李維坦然說道。
“呵。”
秋露冷笑一聲，道：“如果是面對單純的攻擊陣法，你還可以用這種方式逃脫。但幻象陣法本就是用于囚禁的陣法，你絕不可能逃的出來！”
“甚至，一旦你真的陷入第四層幻境，你根本都無法察覺出那是幻境！你可別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每年因虛擬鏈接崩潰的玩家都不在少數！”
她警醒道。
李維默然。
她這話倒是真的。
雖然現在的虛擬游戲對玩家的各項保護措施都做的十分完善，但這畢竟是一種人類還未完全掌握的技術，未來會出什么風險，都猶未可知。
這也是李維此前一直不敢碰虛擬游戲的原因。
不過，一般來說，只要玩家嚴格遵守游戲的規章制度，不觸碰紅線，不去作死，尋求刺激，會出事的幾率，絕對比坐飛機失事的概率還要低。
而按秋露的說法，這四層幻境無疑就屬于是游戲中的不確定風險之一。
李維瞬間便打消了對其所有的好奇……
“話說回來，要布置這樣一座四層幻陣，至少得要多高的水平？”
李維問道。
“沒有人可以做到。”
秋露卻道。
“啊？”
李維一愣。
秋露瞥了他一眼，道：“四層陣法重疊只是存在于理論中，那是憑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達到的地步，這里會存在四層幻境，只是另有原因。”
她頓了頓，繼而道：“我雖然看到了有四層幻境，但其中有一層似乎是原本就存在的……我不確定是哪一層，但是那一層必定會十分兇險。”
“原本就存在的？”
李維眉頭輕皺。
“沒錯，一座天然的幻境……跟你說了也不懂。”
秋露輕聲道。
李維沒告訴過她自己也是一名符文師，不過她今天這番話的確刷新了他的見識。可以料想，秋露口中，她的老師，肯定也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物。
每個人都各有際遇……
李維卻是想到了游戲宣傳時的一句話，此刻不禁誕生了極大的認同感。
天然幻境。
他心中隨即將這個詞過了一遍。
顧名思義，就是并非由符文的力量構建起來的自然幻境，可以是由某種超級能量扭曲而導致形成的，也可能是通過生物的特殊天賦制造出來的……
李維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那一群曾在他面前偽裝成尸體的飛蛾。
沒錯。
那種人面飛蛾本身就擁有制造幻象的能力。
如果說這四層幻境中存在著一層天然幻境，那么十有八九，就是由大量的人面飛蛾、或者說，是由一只極強的母體生物制造出來的……
孕育之母……
李維突然感覺到無比的慶幸。
若不是秋露來找自己，憑他的本能，絕對會將這幻境一層層的深挖下去……那孕育之母最次也得是神明一級，他的結局，恐怕可以說是十死無生！
“呼……”
想通這一點，李維有著劫后余生的輕松感。
“對了，你剛才有沒有撞見那個偷馬的賊？我正在追他來著。”
李維說道。
“沒注意……我也在被怪物追趕。”
秋露搖了搖頭。
此時，兩人已經通過樓梯，回到了一樓。
李維看到，整個一樓也都已經變成了那仿佛經歷過百年歲月腐蝕的模樣，只有在秋露手中藍色熒光的照耀下，四周才會顯現出原有的痕跡。
“什么怪物？”
李維問道。
“科爾斯子爵將他的家人殺死，將尸體煉制成了幻境守護靈，原本是一層只有一只，但你現在打破了二層幻境，恐怕已經將它們都放出來了……”
秋露話音剛落。
周圍忽然響起一陣嬰兒笑聲。
“咯咯……姐姐，我找到你了……”
這聲音十分稚嫩。
秋露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
“快走！”
她急促的向大門沖去。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她便停了下來，那聲音由遠至近，最后停在門口，隨后，一個有著大約三四歲兒童身高的詭異生物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它身上有著無數只眼睛。
臉上，手上，胳膊上……但凡能看見它皮膚的地方，都布滿了蠅蟲類的漆黑復眼。或睜開著，或半瞇著，密密麻麻，足以令密恐患者當場去世！
“咯咯……姐姐，來陪我玩啊……”
它臉上一張猙獰的口器中發出清脆的笑聲。
讓人只覺得無比刺耳。
“唔……”
秋露面色鐵青的握住嘴巴，仿佛要吐出來。
李維倒還好。
畢竟不是第一次目睹這獵奇且詭異的造型。
這應該是科爾斯的小兒子。
李維在剛才的幻象中見過他們一家的尸體。
科爾斯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其中最小的尚在襁褓中吃奶，眼前這個應該是他的五子，當然，就他這個模樣，哪怕親媽見了也絕不會想認的……
“走……”
秋露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就要跑路，然而一聲猝不及防的巨響，將她震得差點失聰！
“轟！！！”
一炮過后。
血肉飛濺。
整個世界頓時清凈了……
秋露干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你以為我是怎么在二樓活下來的？”
李維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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