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女帝輕聲說道:“我不喜歡試探,可涉及到了收徒這件事,我還是打算試探一下。”
“這柄劍叫流雪,取自于回風之流雪,是個有些俗氣的名字,對于不懂事的人來說倒也算是一個雅致的名字。”
“歸你了。”
景佩瑤望向長劍流雪,在白鹿書院再怎么超然在上,不食人間煙火,親眼目睹這等神兵利器,還是會心神蕩漾。
真的要比自己手上這柄二兩銀子的鐵劍強太多了。
不過心情還是有一些沉悶,這件事的主導是宇文君,她只是一個打手,并未算計人心,頂多就是殺人的時候比一般人要利索很多而已。
卻換來了這樣的禮物,她覺得受之有愧。
開口道:“我覺得我暫時不配這樣的禮物。”
扶搖女帝負手而立,目光平靜投來,其風采君臨天下。
罕有耐心的解釋道:“我知曉此事是宇文君出的主意,你是覺得不錯才參與其中,蒲維清這個人就是這樣,太過于正人君子,教出來的徒弟身上有些木氣,也不足為怪。”
“謀略上你的確木氣了一些,可你握劍的手并不木氣。”
“本打算初次見面就給你這樣一份厚禮,可當時還有些猶豫,所以就久違的試探了一下人心。”
“八顧之宴,你會被針對,有這柄劍在手,你會安心不少,也能幫你略去許多麻煩。”
“當長輩的人,自然是要愛護晚輩,愛護二字當然得有所表示才能體現出誠意。”
女帝嘴里的麻煩,大概就是躲在背后那些老家伙們的陰柔算計了。
今夜的這場雪,真如隋霆之前所說的那樣,是一個頗具份量的警告。
景佩瑤還在猶豫不決中,動心歸動心,德不配位又是另外一回事。
扶搖抿嘴笑道:“我給你個臺階下,你也最好配合一點。”
景佩瑤思慮在三,還是篤定的搖了搖頭。
宇文君從頭到尾裝聾作啞,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見。
面對這份誘惑,拒絕之心如此堅毅,不愧是扶搖女帝看重的姑娘。
忽然間,劍架之上的流雪透出一聲清澈的劍鳴,如山谷里的天籟之音,仿佛大海深處的暗涌之聲,更像是嬰兒出生的第一聲啼叫。
長劍自主出鞘,雪白如玉的劍體熠熠生輝,劍脊上泛著晶瑩璀璨的雪花銘文,透出一道恢弘靈澈的劍意,仿佛要滌清天地之間所有不平。
流雪的劍柄就這么貼在了景佩瑤的蔥白玉手上。
扶搖女帝久違的欣慰笑道:“恭喜你,過了我的試探,若是你從一開始就利欲熏心接受流雪,今夜我也就當從未見過你。”
既是試探人心,亦是大道之爭,一步錯,步步錯,換做常人,此刻怕早已淹沒在了大雪之中。
景佩瑤并沒有所謂的心有余悸,她只是仍舊覺得,如今的自己配不上流雪。
扶搖女帝的眸光這才落在宇文君身上,贊許道:“玉溪鎮的那位將你教導的很不錯,我以為無人提點,你就不會主動做些什么。”
宇文君從容應道:“前輩過譽了。”
扶搖女帝轉身望向江面上的飄雪,徐徐說道:“我不太喜歡季潼這個人,不過我也沒有深遠的布局,只是不想對年輕人下手,那樣于我而言有失風度。”
“他可以死在你的刀下,不能死在景佩瑤的劍下。”
“因為我還并未親口向這個世界宣告景佩瑤是我的傳人。”
“明白了嗎?”
宇文君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個層面他確實考慮的不太周全。
景佩瑤已名花有主,這個主人還是扶搖女帝,他就不能再以自己的意志去左右景佩瑤,這件事他越界了。
這么看來,季潼暫時還真是命不該絕,錯過第一次殺他的機會,幾乎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想必這會兒,季潼的庭院里已經多出了一個修為尚可的護衛。
扶搖女帝話鋒一轉又說道:“我不想和顧雍有聯手的嫌疑,你與景佩瑤是同窗,你們愛做什么事情都隨你們,別越界即可。”
“八顧之宴,你們可以短暫的聯手。”
宇文君覺得有些拘束,也許是和顧雍那種閑云野鶴相處久了,突然間遇到了扶搖女帝這么一個講究人,便覺得太拘束了。
可以聯手,尺度有所限制。
好比可以問大人要錢,但給的錢其實根本就不夠花。
有點難受,有點郁悶。
不可否認,扶搖女帝打斷了宇文君這一次謀劃。
宇文君有脾氣也沒地方發,因為他面前的是扶搖女帝。
宇文君無奈回道:“知曉了,多謝前輩提點。”
扶搖女帝言道:“今夜不會太平靜,你們暫時返回白鹿閣吧。”
宇文君和景佩瑤微鞠一躬轉身離去,雪夜中,這一座江邊的樓臺水榭隱匿于大霧里,約莫到了日出時分,這一座樓臺水榭便會和扶搖女帝一起消失不見。
不可否認的是,只要這個女人還在皇城附近,景佩瑤就處于絕對安全中。
返回皇城,因為下雪的緣故,城內的人們莫名的變得興奮了起來,熱鬧更勝從前,下雪天要吃餃子,皇城內的餃子館人滿為患,便是許多不做餃子的酒樓客棧,也讓第一時間讓后廚開始包餃子。
今夜的餃子生意,大概會非常火爆。
宇文君和景佩瑤也不是多聽話的人,他們沒有按照扶搖女帝的囑咐返回白鹿閣,而是走至護城河附近,溜達了起來。
“得到了流雪,你這柄二兩銀子的鐵劍,打算做何處理?”宇文君好奇問道。
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二兩銀子的鐵劍雖然不好,可景佩瑤是一個念舊的人,對這柄鐵劍也是有感情的。
景佩瑤仔細思考道:“找個地方藏起來,也只能這樣了,扔掉的話,心里還真的舍不得。”
宇文君輕笑道:“其實你的劍鞘,就是一個不錯的空間法器,可以將你的鐵劍歸納其中的。”
景佩瑤頓時瞪眼,臉色微黑道:“你是在顯擺你自己見多識廣嗎?”
說完這句話后,景佩瑤又笑了,開啟劍鞘內的異空間,將自己這柄二兩銀子的鐵劍歸納其中。
宇文君也是將手中斷念歸納至空間法器,即手腕上的翡翠手串。
“在你的推演計算中,除卻季潼可殺之外,還有誰可殺?”景佩瑤忽然問道。
這姑娘擺明了是換了一柄神兵利器就忍不住要開殺戒。
宇文君回道:“人選倒是有,得考慮一下,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死在流雪劍下,我不明白,你為何會有這么充滿殺氣的想法。”
景佩瑤隨心回道:“因為這一次的八顧之宴,太過烏煙瘴氣了,玷污了皇城的好風光,怎么看都不順眼。”
宇文君忽然覺得,這姑娘很可愛,也沒看上去那么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