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雍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一些讓人皇感到難受的事,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些什么,總之別對許還山下死手。”
“他是你的同窗,無非就是路不同了而已。”
“若他以后想對你下死手,你再殺了他也不遲,因為太熟悉了,所以得講這么一個道理。”
宇文君沉悶點頭,心中開始思量另外一件事。
“我去了南方后才發現,并無星羅的諜子跟著我。”
顧雍輕聲道:“柏小衛是一個大才,以后的成就或許會在秋清之上,他此刻已簡在帝心。”
“而你也順帶沾光一二,此時此刻,星羅的重心在于我,在于扶搖女帝,在于南方,其余人的事,暫且擱置一旁。”
宇文君不知該說些什么,此刻的他也只能希望那個佩戴牛鬼面具的男人真的能在關鍵時刻護住顧雍。
希望這筆交易,可順利進行。
下山之后,宇文君便去了青龍庭院,當做任何事都沒發生過。
本想著去平王那里看看的,可人家是許還山的貴人,他去了也不太好,謝一鳴那里倒是也可以走動走動,卻也只是杯水車薪。
換做別的少年遇到這些事,興許正在傷春悲秋,興許已怒發沖冠。
宇文君很冷靜,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
在白鹿書院的生活本該是平靜如水的,遇見顧雍,遇見柳青華,遇見景佩瑤,這才讓宇文君體會到了少年風采的恣意。
就害怕一直平靜如水,年紀輕輕便成為了一個老人。
可他所遇到的事情,幾乎都是老人出面才能解決掉的麻煩事……
當顧雍將《混沌古經》傳授給宇文君時,顧雍便沒打算活著,當然,他若是活不下來,估計很多人都會活不下來的。
蒲維清是白鹿書院的院長,涉及到了政治大勢,他也沒有多少話語權,他的職責就是教書育人,而非搞派系之爭。
其實宇文君心里清楚,他若真的去找蒲維清,顧雍會極其生氣的,甚至覺得他這個徒弟有點丟師父的人。
想來想去,宇文君也不知自己此時此刻到底可做些什么事情。
盛夏時節的雪域飄香喝起來很是入味,可逐漸驅散內心深處的焦躁。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柏小衛也沒從南方歸來,對于那位未來的政客,宇文君心中是有期待的。
可惜的是,他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去麻煩柏小衛。
入夜,盛夏的星空一如既往地璀璨。
很久都沒聚心會神的施展觀星術了,看了各種星辰軌跡,也沒開辟出一條康莊大道出來。
黑獅子在他的身后,陪著他一起沉默。
忽然間,宇文君想到了一個人,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
對黑獅子笑道:“這一次要悄悄的,我們離開皇都,去一萬三千里之外的那個小鎮去看看。”
黑獅子乖巧點頭,宇文君翻身上馬,黑獅子如夜色里的幽冥,無聲無息間離開了白鹿書院,離開皇都。
到了千里之外,黑獅子才騰飛而起。
玉溪鎮位于正東方,與魔界相鄰。
有一條靈澈江洶涌奔騰,沖擊歲月,有十萬大山彼此相鄰,透出無限幽靜。
玉溪鎮是一個很好的地方,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彼此相安無事,無是非,無功利,堪稱最為純正的無為而治。
山河壯美,人心清澈。
作為一個鎮子而言,這里堪稱是世外桃源。
戶數兩千,人口接近一萬,因地勢過于偏僻,也并未在臨近地方設置有縣衙官府。
屬于人族與魔族的緩沖地帶,俗稱三不管之地。
宇文君從小在這里長大是不假,家中還有一位娘親,實則是宇文君小時候的奶.娘,雙方很是感情深厚。
至于親生父母如今身在何方,他自己也不清楚,因為從小到大也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但肯定沒在人族境內。
騎著黑獅子,劃過寂靜的夜穹,沖入了十萬大山內。
一道燦爛的極光曇花一現,他便帶著黑獅子進入了這一方小天地里。
腳下是無盡云海翻騰,抬頭是看似觸手可及的夜穹,一座座孤峰沖天而起,仿佛無數把天劍。
這里的風景很美,卻也寂寞到了極致。
黑獅子頭一次來到這里,很是不適應,霸道純粹的靈氣正在無形之中沖擊黑獅子的血脈筋骨。
一座孤峰之上,有一方莊園。
和蒲維清的莊園比起來有些小,誰讓這座孤峰的山頂本就狹窄呢。
一座雕梁畫棟的黑色殿宇矗立在此,園子里并無莊稼,都是果樹,還有著宇文君最喜歡吃的黑葡萄。
殿宇外,便是九層入殿臺階。
黑獅子在這里靜靜候著,宇文君緩步進入了殿內。
有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人正躺在睡椅上看書,并非是多么深奧的內容,只是些孩童才喜歡去看的小故事。
宇文君來了,老人家也沒放下書本,依舊在看書。
“我想救他。”宇文君微鞠一躬道。
老人家看似滿頭銀發,可面容卻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濃眉大眼,氣質陽剛,眉宇之間英氣激蕩。
可說話的聲音卻是真正的蒼老之聲,平和道:“我以為你會因為別的事情提前回來,顧雍是不錯,可他需要給出一個交代。”
“此事過后,若他能活下來,可讓他在玉溪鎮購買一座院落,他可以在這里無拘無束的生活。”
“這便是我的底線。”
宇文君神色微茫,他不知如何去說,底線是不可逾越的,因為這位老人說話一向很負責任。
微鞠一躬,徐徐后退。
在青龍庭院時,他本想書信一封,覺得那不夠嚴謹,于是乎他親自來了。
仔細想想這個結果也還算是不錯,起碼給顧雍找好了以后生活的房子。
走出殿宇后,宇文君停了下來。
殿內傳來了老人家的聲音:“入黃庭后,記得歸來。”
宇文君停頓了片刻,便駕馭黑獅子離開了這里。
連夜離開玉溪鎮,前往皇都,本想著去奶.娘那里看望一番,可轉念一想,不久之后還是會回來的,他也不想讓奶.娘察覺到自己此刻的傷感情緒。
女人家心軟,受不了孩子在外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