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歷的本質是暢懷心意,增長見聞為輔,是諸多人最想做的事,然世上仍有許多人從未走出過自己的故鄉。
妖域同樣下起了茫茫大雪,覆蓋千山萬水。
宇文君,景佩瑤,仲翊三人,來到妖域南部大地,風光壯麗,同上一次相比,山野之中少了許多潛伏的妖獸。
雪地里,也并未留下多少痕跡。
各部落家族,已開始集結兵馬,跡象上來看,開春后便有一戰。
宇文君皺眉道:“李洪山就在妖都,看來做了不少好事,也不知妖族皇室具體都有怎樣的安排,看這架勢,戰爭不遠了。”
千山寂靜,這本就不尋常。
想起了那只太古時期的老虎,宇文君雖很想前往妖都皇宮一探究竟,思來想去,還是作罷了,有些事不急于一時半會。
仲翊初臨妖域大地,心情甚好,所見風景,著實與靈族有所不同。
景佩瑤建議道:“我們不妨先好生游歷幾日,待得皇都那件事落下后,再返回也不遲,順帶前往一次妖都,冥府那里想來也會給出一份確切情報,雖不是主流,但亦會有諸多參考價值。”
宇文君微微點頭。
三人如旅客,在妖域大地漫無目的溜達了起來。
此次來妖域,避風頭為主。
人族,皇都。
今早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為整座皇都披上了一層銀色衣裳,興許是年關將近的緣故,街道上的吆喝聲,叫賣聲要比平日里洪亮許多。
白鹿書院不少學子,也都走出書院,在大街上四處游玩。
皇宮,太和殿里。
早朝一開始,每年到了年關時節,最忙活的便是戶部尚書李春雨,統籌計算一整年財政稅收,連接來年諸多政事。
順帶,在諸多事上明里暗里抨擊宇文君,因北海水產一事,因與靈族互市一事,導致國庫少了許多稅收。
也僅僅是抨擊,軍方無人附議,其余文官也僅僅是發了發牢騷。
那一次宇文君來到皇都,也傷了些人,如兵部尚書孔沖大人。
整體而言,無風波驟變。
朝堂之上,岳擘,許還山等人靜默無言,岳擘有意無意的看一眼柏小衛,這位劍客丞相,今日應當有話要說。
柏小衛卻并未言說,秋清忽然間踏出了一步,這一步聲音很輕,卻在每位官員里造成回音。
人皇見狀,稍微提起了些精神,言道:“愛卿有何事要議?”
秋清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身后的百官,眸光所及之處,百官盡低頭。
隨即上前雙手作揖道:“啟稟陛下,如今人族有白鹿書院,南嶺書院,恒昌書院,三大書院培養無數學子。”
“然白鹿為尊,南嶺為輔,以我之見,不妨將恒昌書院部分讀書種子引渡至白鹿書院,彰顯陛下浩然之心。”
“而南嶺書院底蘊豐厚,里面的學子所沾染的文采風流,也不弱于白鹿學子,可暫且不顧,任由其發展。”
“此舉,一來是為寒門開啟龍門,順應民意,二來,也可弱化恒昌宗人文影響,天下才子盡歸白鹿,為人族積蓄底蘊,也是一樁美事。”
秋清言罷后,滿朝文武皆是虎軀一震。
當即一位白發蒼蒼的言官范長青跨出一步,滿目猙獰,義憤填庸道:“丞相大人所言不妥。”
“恒昌書院雖學子無數,然不少學子才疏學淺,且那恒昌書院本就不是正統之流,若恒昌書院的學子都可入白鹿書院,豈不是讓天下讀書人恥笑?”
“宇文君雖是八顧之首,可那又如何,他是一位年輕人,何嘗見過他寫出錦繡文章?”
“唯一見他動筆,便是在那海月樓上帶走了一位花魁,留下了一首抒發情懷的小詩,可這上不了臺面。”
吏部尚書齊云梁更是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道:“此事決然不妥,宇文君已有北海,更與靈族皇室往來密切。”
“已得了大顯勢,若其麾下恒昌學子入主白鹿書院,往后步入仕途,誰人可知那些人是不是只認宇文君,而不認陛下天恩?”
“再者,恒昌書院著實底蘊淺薄,不是個能出人才的地方。”
“非我不屑于寒門,實乃寒門可上臺面者寥寥無幾。”
人皇正襟危坐,一時有些難為情,言道:“幾位愛卿均言之有理,朕一時不知如何定奪。”
秋清睥睨齊云梁與范長青,冷聲道:“說來道去,不就是害怕寒門士子影響諸位權貴的仕途,讓諸位往后無法順心意萌蔭子孫后代。”
“人族世界,以陛下為尊,宇文君著實對寒門學子有再造之恩,然這份恩情,卻出自于陛下賜予宇文君的人王令。”
“這筆賬,幾位算不過來?”
“還是那些讀過書的寒門之子算不過來?”
范長青提高嗓門,捶胸頓足道:“大人此言差矣啊,單論學問根底,南嶺書院學子不知比恒昌學子強了多少。”
“不照拂南嶺,卻照拂恒昌,傳揚出去,要寒了多少讀書人的心?”
岳擘微微閉眼,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秋清一時火起上涌,怒斥道:“僅是學子而已,何來尊卑貴賤之別?莫非你七八歲,十幾歲的年紀,就已滿腹經綸,學富五車?”
“還是說你二十歲就有了經天緯地的本領?”
“眾所周知,恒昌書院學子尚且年幼,此次只是挑選好苗子罷了,又不是直接從恒昌書院的學子之中選拔賢才,明日就得走馬上任?”
范長青再度捶胸頓足,秋清見狀,索性直接一步瞬移至范長青近前,一掌勢大力沉落下,直擊范長青天靈蓋,砰然一聲,老言官瞪大了眼,七竅流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當場殿前濺血。
秋清此舉,震懾人心。
齊云梁本想建言一二,怎奈何秋清今日殺氣太重,只好說了句不咸不淡的話:“殿前一事,動手可是大忌,遑論當著陛下之面行兇,規矩禮法何在?廟堂威嚴何在?”
柏小衛轉過身,冷冷的看了眼齊云梁,已然殺氣外露,這一瞬,齊云梁頓覺脖頸之地發涼,比第一場雪落下時的涼意更足。
人皇瞥了眼倒在殿上的范長青,微微動念,大殿外進來兩位侍衛,將其拖了出去。
“范大人死諫,忠心可嘉,貞烈千古,厚葬之。”
朝堂上,逐漸鴉雀無聲。
秋清何許人也,丞相是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怒之,誰人可撼?
人皇微微皺眉道:“丞相所言,到也有幾分道理,寒門學子郁郁不得志,非盛世之景,只是種子,非已成才的文人。”
“而今大爭將至,人心向榮,需得照拂寒門,穩固我人族軍心。”
“各位愛卿須知,無數苦活累活,都是寒門所為,常言道高以下為基,貴以賤為本,此事不可不為啊。”
“只是,恒昌書院培養讀書種子亦是多般不易,就這么抽掉了恒昌書院的讀書種子,未免過于唐突了些。”
齊云梁,孔沖,李春雨等人聞得此言,頓時明白了。
或許早就明白,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秋清殿前濺血,究竟是事先預謀,還是臨時起意,誰人可知?
只是苦了那范長青了,身為言官,近些年在朝堂中確有不少金玉良言,也深得部分讀書人的擁躉。
人老,不得善終,實乃憾事。
不過死于秋清之手,也算死得其所,不負滿身榮華。
大將軍岳擘徐徐睜眼,柔聲道:“而今北海,靈族,均有恒昌宗布局其中,對人族內政細算起來也有不少裨益,至少北海有了第一道防線,民間里,不少商賈百姓可從互市之中得到諸多實惠,安撫寒門,令恒昌學子入主白鹿書院,順應時勢人心。”
“且不為過。”
“若那恒昌書院里真出了些俊彥英才,往后只認恒昌,不認廟堂,可就真成了遺憾。”
“丞相所言甚是,卻有一事,需得各位知曉。”
大將軍鮮少參與內政一事,今日這般開口,令不少官員意外錯愕。
孔沖對岳擘很是敬仰,微低頭問道:“敢問將軍是何事這般鄭重?”
岳擘輕微應道:“我們所抽取的僅是這一代的恒昌學子中出類拔萃的種子,此事影響深遠,世人皆知學問義理以白鹿為尊,開創這道先河后,往后歲月里的恒昌學子也就自然而然心系廟堂,向往正統。”
“恒昌書院,僅是一座書院,書院所行之事,便是為人族社稷送來源源不斷的人才,此為長久計。”
“我是一個粗人,或許見識短淺了些,還望諸位莫要介懷于心。”
孔沖細細一想,竟覺得有幾分道理,他自然相信大將軍不會心向恒昌,此言乃肺腑公正之言。
任何偉大的事,都脫離不了人才二字。
人皇哈哈大笑道:“大將軍所言極是,這非見識短淺,實乃深遠,總得為無數學子立下心志,向往白鹿,此舉,乃千秋大計。”
“以大將軍的眼光來看,又該如何安撫那位龍族殿下呢?”
朝堂眾人一同望向岳擘,拔掉了恒昌宗往后的俊彥,宇文君心中必然意難平。
岳擘微微沉思道:“猶記得昔日宇文君參與八顧之宴,曾與小將索成郭一同前往大漠,可將索成郭派往恒昌宗,順帶賞賜一萬乙等戰馬,三千甲等戰馬,黃金若干。”
“亦算是堵住了悠悠眾口,索成郭也可輔佐或監察宇文君。”
兵部尚書聞后,微微扯嘴言道:“這賞賜會不會重了些?”
岳擘閉眼應道:“不重,若有朝一日,北方神族來犯,恒昌宗注定死傷無數。”
孔沖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言說,龍族殿下麾下兵馬,也都是人族子弟啊。
人皇正色道:“如此,便依了丞相與將軍所言。”
“許還山何在?”
岳擘身后的許還山抽身來到大殿中央,雙手作揖深鞠一躬道:“末將許還山在此。”
人皇平淡了看了眼許還山,未讓陛下失望過,可也沒多少出彩的地方,興許是年歲還不夠的原因。
“你親率八百大戟士,帶著朕的賞賜前往恒昌宗傳朕旨意。”
“你與同宇文君有舊,還是同窗,此事派你最為方便。”
“莫要讓朕失望!”
許還山重聲回道:“遵旨!”
人皇暢然大笑道:“既如此,便退朝吧。”
至此,早朝落幕,死了一位本不該死去的言官,齊云梁走出大殿后,后背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
宇文君究竟是敵是友?這是一件值得細細思考的事情。
走出皇宮后,柏小衛與秋清并肩而行。
細雪紛飛,臨近兩人時,卻恰到好處消散不見。
秋清嘆道:“這便是凌霄風景嗎?”
柏小衛頓了頓,應道:“你當見過才對?”
秋清言道:“今日你不該冷冷的看那一眼,痕跡太重了。”
柏小衛想了想,含蓄道:“便是沒有那一眼殺氣,在許多人心里,我們的痕跡仍然是不淺,索性直道而行。”
秋清笑道:“說起來你倒是和那孩子有諸多相似之處,連表面功夫都不愿多做。”
柏小衛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聽聞郊外有一野館子,那里的牛羊肉甚是不錯,那位院長大人喜歡去那里,上次宇文君同岳擘也去過那里。”
“不妨一起?”
秋清想了想,問道:“你請客?”
柏小衛也想了想,認真回道:“我請客,你掏銀子。”
秋清哈哈大笑,欲言又止。
恒昌宗。
武宓獨立于風雪中,盤龍已傳來確切諜報,這一次早朝決定了很多事。
屋檐下,井寒清雙手插入袖筒,嬌軀挺拔,良家碧玉之風一覽無余。
內閣之首皺眉道:“風聲終究是來了,將會吹遍每一個角落,不知多少學子父母,心中希冀自家孩子可入白鹿書院,從而飛黃騰達,步入權貴之流。”
“寒門之心,有時甚是傷人心。”
武宓笑道:“這本就是尋常,既然來了,那就要將出類拔萃的讀書種子交付出去。”
“交付讀書種子一事也做不得假,許還山出自于白鹿書院,辨人識才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至于他最后會不會給恒昌宗留下一部分,全看他心意。”
“被選中之人,若鐵了心要去白鹿書院,便去,如某些學子愿留下來,我再去許還山近前打聲招呼就是了。”
井寒清擔憂道:“是怎樣的招呼?”
入了大黃庭后,井寒清對武宓修為戰力有了些確切認知。
生怕武宓一怒之下,給許還山留下終身創傷。
武宓微笑道:“就是很隨意的打一聲招呼,年關將近,不宜見血,何況遠來是客,若在宗內見血,傳揚出去樂子可就大了。”
“吩咐下去,準備給許還山接風洗塵吧。”
“說起來,一萬乙等戰馬,三千甲等戰馬,到也算是闊綽了。”
井寒清微低頭,逐漸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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