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都出發,一連十日,引發無數波瀾。
人族與靈族的文人士子以各類筆法大肆宣揚此事。
有人曰古澄萬里護道是為美談,有人言古澄貴為靈族南門一柱,卻為異族驅車,有失顏面。
倒是有不少才女對宇文君心向往之,得無極高手驅車趕路,是何等風流,據聞那八顧之首模樣也甚是俊美,有了無極高手護佑的渲染,不知令多少才女將宇文君想成了圣人般的人物。
少許清醒的才女反倒是抨擊宇文君大張旗鼓,有損內涵,此等行為,看似高雅,實則不過是喧嘩取寵。
千人千性,人族與靈族的文壇,因此事難得在大爭之中冒出了頭。
哪怕秋后的螞蚱蹦不到幾天,能蹦跶幾天是幾天。
半月后,越過天海雪原,抵達南華州邊境。
近些日子連日大雨,高山之上的道路泥濘不堪。
鹿車停在道邊,宇文君與古澄居高臨下,俯視萬里山川。
宇文君道:“說實話,我難以想象別人會如何言說此事,但我能找一個臺階下,一時卻沒法子讓你下個臺階。”
起初覺得葡萄滋味古怪,后來是直接沒了吃葡萄的心情。
無論古澄往后返回靈都會有何舉動,可這一段路程,古澄駕車他坐車,在北寒夢姐姐的心里,宇文君便是跳進青冥大瀆都洗不清了。
古澄并未想到這些事,只知道不遠萬里驅車趕路,那已是少年時代的往事,那一次他坐在車上,驅車的是一位前輩,這一次他是前輩,坐車的是一位年輕人。
輪回,頓悟?
古澄苦澀一笑,識得更多人生滋味。
“再好的風景也經不起細看,我們走吧,等到了恒昌宗,我與佩瑤親自下廚招呼你。”宇文君如是說道。
古澄面無表情,目睹年輕人上車后,他便驅車。
一路上毫無游山玩水的興致,像是流淌在平緩的江河中,既覺索然無味未見波瀾,又著實在流淌著某些類似于感覺的東西。
車內,宇文君自顧自倒了杯瓊漿,手持琉璃盞溫吞入喉,再過一個時辰,便正式到了南華州。
以為這一路會無風無雨,平平淡淡安安靜靜。
人多處,古澄亦會以真元遮蔽天機。
不曾想,卻在半路上遇見了攔路的人。
為首的人身材高大,一臉橫肉,身著獸袍,手握金絲大環刀,其后方的嘍啰小廝,也均各個身著輕甲,陣仗略有些散亂,如那不入流的軍伍。
可這個陣容也不算弱。
一臉橫肉的首領透出大黃庭修為,直直的盯著古澄,沉聲道:“眸光湛藍,靈鹿拉車,看來是大戶人家。”
“不知會留下多少買路財?”
古澄面無表情的瞥了眼這人,淡然道:“劫道的?”
這些人是人族,是滑稽了些,但實力真的不弱。
車內的宇文君聽到車外的對話,心氣莫名上涌,忽然有了吃葡萄的胃口。
一臉橫肉的首領咧嘴笑道:“你倒是識趣,不知掏銀子的時候,能否利索些。”
古澄也沒生氣,一時間也來了興致,開口道:“買路財也不是不給,可我總得知曉你們的斤兩,若是被嚇唬住了,那我會覺得丟人。”
“若你真是這南華州邊境的地頭蛇,我也認了。”
金絲大環刀,還真是一把好刀,刀脊雄渾,刀刃陰銳,以古澄的眼光來看,此刀用歸元境金龍鱷的牙齒為鐵,佐以破極火蟒的毒火與天池水鑄造而成。
與流雪斷念雖無法比較,亦在神兵利器之流。
這樣的劫匪,自然是有背景的。
首領倒是面色如常,身后的嘍啰小廝均握住手中利器,神色不善凝望古澄。
“你是個異類,以往靈族的達官貴人見我,都會讓我三分,不像你這般刨根問底。”
“你想要個答案,我便給你個答案。”
古澄拭目以待,應道:“但說無妨。”
首領哈哈大笑道:“看你樣子也像是個有學識的主兒,怎么卻如書呆子一般不知世事險惡,我在這里劫道的底氣,源自于哪里,你竟不知?”
問題在下面,根子在上面,官匪一家。
只是如何遮住這些羞丑,便成了那位刺史大人的事,刺史大人是否覺得心驚肉跳,尚且無人知曉。
至少這位劫匪首領,此刻的底氣直通天宇。
古澄忍不住在想,若他在夢兒眼前也有這般底氣,那該是何等風景。
“明白了,不知你想要多少?”古澄老實言道。
這話說出口后,這一群劫匪是真的繃不住的捧腹大笑,見過傻子,從未見過如此一本正經的傻子。
首領刀指古澄,言道:“也不廢話,見你也是體面人,這頭靈鹿至少也值當黃金三百兩,此車兩頭靈鹿,我只要一頭靈鹿的價,余下的那頭你趕路。”
古澄稍有迷惑道:“這倒是個公道價格。”
首領自豪道:“這叫盜亦有道,我們做事,從不會做絕,這一路過去,有多少地兒可避賦稅,又有多少地兒可通豪主,買路財,便是真的買路。”
“也有不愿買路的人,只是后來下場都不好。”
“也許你覺得我們吃相難看,有損人族與靈族的友誼,可我們總要吃飯。”
這個陣容,若成心為了吃飯,其實也很難。
大爭之時,他們這些人除了當墊腳石,似乎并無其余的選擇,在這里做這些事,非但旱澇保收,更可默默積蓄底蘊。
古澄從空間法器取出一顆夜明珠,成色不算很好,也不大,扔給劫匪首領后說道:“我身上并無黃白之物,這顆珠子找個當鋪,應該還能換點銀子。”
首領拿起這顆夜明珠仔細瞅了瞅,質地上乘,光澤澄明,他狐疑的看著古澄,問道:“尋常人家不會有這等夜明珠,你究竟是何身份?”
見過世面的劫匪知曉有些人不能惹,他心里有些虛。
古澄溫和道:“無妨,你就當我今日從未來過這里。”
隨即,駕馭車攆繼續趕路。
劫匪首領見狀,連忙探出手抓向古澄,欲問個仔細。
剎那間,整座車攆橫渡虛空到了山下的彎路。
一眾劫匪見狀,頓覺雙腿發軟,彼此面面相覷,后背發涼……
車內,宇文君問道:“為何如此,你越發讓我摸不著頭腦。”
古澄平淡回道:“我也不知,但我知曉任何事情到最后都會有一個結果,而我恰好想要一個逆風的結果,興許可對我有諸多啟發。”
宇文君頓了頓,言道:“既如此,不妨我們找個寒氣重的地方,喝幾口冷水,更能提神醒腦。”
“我是認真的。”
古澄從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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