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雙手作揖拜謝,眼角余光瞥向周天海空蕩的左臂,眸光又漸歸平靜。
“告辭。”宇文君道。
周天海微微點頭,一道清涼劍氣,從山頂順風而下。
山下,周長青看到這一縷劍氣至,對著山頂微鞠一躬。
片刻后,宇文君來到山下,周長青臉上掛著溫潤笑容,道:“恭喜公子。”
宇文君柔聲道:“多謝貴宗體諒。”
周長青做出手勢,請宇文君向前,禮問道:“公子此次來南山劍宗,可逗留多久?”
“若還有閑暇,還望公子可向劍宗內年輕子弟賜教一二,他們都很想一睹公子風采。”
拿了劍,自然便得留下點硬把式,這是宗門之間不成文的規矩。
宇文君心領神會道:“也好,勞煩前輩帶路。”
周長青會心一笑道:“多謝公子雅量。”
宇文君笑而不語,江湖事,總得江湖了。
不久后,兩人重返山門,來到一處四方平坦的斗劍臺上,臺子外,是精致的閣樓小筑,閣樓小筑之外,是縹緲無常的天外天。
柔和的秋風回蕩在斗劍臺四野,三位長老帶著各自門下的嫡傳弟子來了。
一眼望去,這些嫡傳弟子均容貌姣好,體魄修長,肩寬而腰細,是修行劍道的胚子,南山劍宗,乃人族劍道魁首宗門,除卻劍道源遠流長,其門風儀表,亦是頗為講究。
宇文君見狀,便已知曉周長青早有此意。
嫡傳弟子數量共計十六,每一人均頗為好奇的上下打量宇文君姿態,個別女子,更是低頭淺笑,似是有所新奇發現。
周長青振臂一呼,朗聲道:“你們這些小家伙,平日里只認天賦高,劍道強,今日,便由這八顧之首,試探一番你們的成色。”
“徐琦,你第一個上場。”
徐琦,年歲二十,修為黃庭后期,雖為南方姑娘,身材卻如北方女子那般高挑,模樣秀美,眸光清澈,一身嶙峋傲骨。
興許是女子好勝心更強,平日里宗喜歡有意無意打壓其余男弟子,故而在南山劍宗內,是赫赫有名的女魔頭。
誰說女子不如男?
其身上的驕狂之氣,遠勝血氣方剛的男子漢。
徐琦一步跨出,若疾風般立于斗劍臺上。
面向宇文君微鞠一躬,行執劍之禮,道;“請公子賜教。”
口音清脆柔軟,略有些拘謹,非宇文君儀表過人,只是因為她即將要與這個時代的八顧之首的切磋。
宇文君輕微點頭,身形一閃,便立于徐琦對面。
徐琦口吻略有生硬道:“此劍名曰秋水,長二十九,寬兩寸半。”
宇文君柔聲道:“好,姑娘先請。”
徐琦微微一怔,以為宇文君會亮出斷念,后又一想,公子對她,何須亮出斷念。
隨后,屏氣凝神,恪守本心與呼吸,單手緊握住秋水長劍,腳尖輕觸地面,身形若離弦之箭,驟然刺向宇文君。
劍勢起,大風揚,風中有驚雷一閃而逝。
宇文君見狀,微微側身,徐琦這一劍便落空了,徐琦知曉會是這般,回身一劍橫蕩開來,劍氣森然激蕩,化作成百上千道靈蛇圍攻而去。
宇文君心念微動,短距離橫渡虛空十丈開外,使得徐琦這一劍落空。
徐琦心中驚駭,自己的招式,在八顧之首前若泥牛入海不知所蹤,記得她與宗內某位破極前輩交手,也曾在招式上有過些出彩之處。
“姑娘,當心。”宇文君柔聲提醒道。
大袖一揮,單袖青龍暴掠而出。
龍吟之聲震蕩天穹,欺山壓海破城而至。
徐琦見狀,立即屈膝,雙手握劍,以力破力,方顯英雄本色。
一劍縱斬,勢若怒江奔騰。
劍落,青龍勢更狂,疾沖而至,徐琦當即腳下不穩,倒飛而出。
宇文君微微施展混沌引手,將這位南方姑娘安穩落地。
從頭到尾,宇文君壓制境界于黃庭內。
落地后,徐琦眼神沒有渙散,若歷盡千帆后的平靜。
鄭重其事抱拳道:“多謝公子賜教。”
斗劍臺下,周長青等人見狀,眼神倒是飄忽不定,同境一戰,便是有差距,也不該這么大,須知,這些劍宗子弟,也曾去過黑山戰場廝殺過。
周長青頓了頓嗓子,道:“王青,該你了。”
王青,黃庭中期,身材長壯,模樣俊朗,手握玄鐵重劍,一步一步上臺,若一去不復還的孤膽英雄,他知曉自己不是對手,故而更加凝神靜氣。
上場后,王青行禮輕聲言道:“在下王青,可同公子交手,實乃天幸,望公子莫要手下留情,王青拜謝。”
宇文君和顏悅色道:“好說,你先來。”
越是云淡風輕,王青心中越覺古怪,隨后跨步上前,腳踩奔雷,劍若出閘的猛獸狂猛襲向宇文君。
宇文君架起單臂,呈格擋之態,任由這一劍落下。
一聲清脆的金戈之音驟然崩開,化作罡風,席卷斗劍臺四方。
眾人見狀大驚失色,難以置信。
王青心中駭然,他已虎口震裂,大臂酸麻,雙腿發軟,正面相持,完敗!
這便是八顧之首的實力。
王青略顯倉皇行禮道:“受教了。”
宇文君微微點頭之意,目送王青下場。
周長青啞然苦笑,隨后望向周圍的年輕子弟,高聲道:“看見了嗎?昔日的五絕七律,在宇文公子面前且不堪一擊,何論你們,少些焦躁,多些平靜,接下來,也無需你當中誰在上場了。”
“好生修煉,年輕人有朝氣,有血性,固然是好事,可于劍道而言,朝氣與血性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們觀江川壯麗,山河大美,可你們總是忽略,江川只是江川,山河只是山河,追根溯源,并無太多意義。”
“求的本源,方為劍道大成,方可長劍出鞘光耀日月。”
余下的嫡傳弟子神色復雜不一,差距一目了然,誰上去也白搭。
宇文君對著眾人極其端莊行了一禮,道:“見諸位俊彥,亦是我的榮幸,青山有夢,總歸會鯤鵬展翅,橫絕萬里。”
若是一個長輩說出這般言語,倒是一樁美談,可偏偏宇文君的年歲,與這些人相差無幾,莫名怪異,又莫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