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魂術空間內,將士橫列,不下于五千之數。
鐵橫與韓東兩位將領看了看周圍,盡數都是陣亡的將士們,郭氏家族的兩位年輕俊彥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
難道這里,便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宗主就連您也……”鐵橫看著宇文君難以置信道。
墨懿,桐霧,南卓等人見狀,并未嘲笑這些人,這不是無知淺薄,只是不知曉緣由,能夠陣亡的將士們,其實多數都是不怕死的,敢于身先士卒的,這樣的將士值得永遠敬重,即便他們的境界修為并不高。
宇文君望向將士們,會心一笑道:“這里不是陰曹地府,是你們復活了。”
一道柔和的龍氣擴散開來,將士們腦海之中浮現出金光燦爛的符文,片刻后,他們終于回過神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一位郭氏家族的年輕俊彥目瞪口呆道:“世人都說我家老爺子的醫術可令人起死回生,可那終歸只是傳言罷了。”
宇文君瞥了眼這位郭氏家族的年輕人,他叫郭鄖,醫術尚可,在郭氏家族門庭之內不算是佼佼者,但頗有修煉天賦,若是擁有和郭盛和一樣的修煉資源,興許單論捉對廝殺的能力,未必弱于郭盛和。
“這樣的話,最好不要被你家老爺子聽見了,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也不會將你這話告訴你家老爺子的。”宇文君柔然一笑道。
一旁的幾位副將聞得此言,均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可墨懿,桐霧等人,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笑,對于這般勇敢的將士們,他們始終心懷敬畏。
歷史總是會刻意的遺忘掉一些陰暗的細節。
如多數存活下來的將士,多數仕途飛升的將軍,其實在戰場上并不是那么勇敢,甚至會用一些陰暗的手段,迫使自己的袍澤主動去沖鋒陷陣,袍澤之后,他們便會獲取足夠份量的軍功。
其實古往今來都一樣。
沒有辦法,因為世間需要光明,無知的孩童們也需要大日普照。
卻有不少小有得志的政客,覺得此類將士都是蠢貨,不懂人性,不知人情世故是為何物。
世上純粹的人很少,盡管這些重新復活的將士們未必每一個人都是純粹的,可他們的軍功依舊是實打實的。
欣喜過后,便是喜極而泣。
很多將士們在低語,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想起了家中的妻兒。
想起了家里的飯菜,想起了很多。
鐵橫回過頭,對身后的將士們招呼道:“兄弟們,回去之后,咱們就這些人聚在一起,喝一個痛快,想去窯子的跟我一起去,家里有老婆的,就先回家。”
哈哈哈……
一陣哄笑聲響起,使得平靜幽暗的明魂之山內,多出一股不一樣的生氣與肅殺之氣。
宇文君頓了頓,咳嗽了一聲,氣氛才再度歸于平靜。
微微提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這些可愛又可敬的將士們,沉聲道:“如今不是歸家的時候,你們陣亡之后,恒昌宗內照常給你們發放撫恤金,對外你們已經是陣亡的將士。”
“方才就連你們自己就是這樣認為的。”
“且有一部分,尸體不夠完整的兄弟,無法在此地復活,你們猛然間回去,對那些沒有復活將士之遺孀們,亦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此事還得斡旋一番。”
郭鄖有些難過的低下了頭,他也記得,自己有一位堂兄,死在了妖獸的嘴里,那副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郭鄖永生難忘。
鐵橫,韓東等人的情緒逐漸低落,同有些兄弟,再無重逢之日。
“那我們接下來該當如何?”郭鄖底氣不是很足的問道。
不能回家,總得要有一個去處。
雖暫時不能回去,可想到與自己的妻兒老小尚有重逢之日,心里其實也并不是那么的難過。
宇文君柔然一笑道:“暫時先安頓你們去靈族,我同鎮安王有舊,會在靈族的北疆之地,將你們安頓下來。”
“雖是北疆之地,卻并非塞北城那般寒苦。”
“那里有錦繡城邦,華貴閣樓,諸多建筑,建筑,風情,遠在橫龍四城之上,在那里,會有鮮美可口的葡萄美酒,會有靈動曼妙的靈族美女,也有鎮安王的友情。”
聞得此言,不少將士們眼冒流光。
所謂遠方,只存在多數人的想象之中。
很多人,其實連自己的村莊都沒有走出過。
很多人都曾聽聞,靈族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所謂遠方,對于尋常百姓,下層將士,多數時候也僅是心里的一道執念而已。
宇文君瞥了眼墨懿與桐霧,龍氣涌入兩人體內,已無需過多言語。
“我們這就出發。”宇文君道。
冥蛇族長雙手合十,開始結印,旋即,一道大范圍的虛空通道構建而成,一念之間,宇文君眾人離開此地。
南卓,霍穆等人面面相覷,嘴角微微上揚,是說不出的得意。
擁有明魂之山,便意味著在諸多事上,立于不敗之地。
靈族,北疆之地。
流云山脈里細雪紛飛,一片銀裝素裹,若是其余季節來到此地,便可看見這里漫山植被豐茂,各類珍奇古樹盛開顏色不一的華美視野,諸多山澗,草叢之地,會覆蓋一層熒熒之光,值得花草更加華美。
可惜這一次是冬季來到了這里。
山脈中央之地,有一座小城,城內建筑整體呈墨黑色,雕梁畫棟只是其次,房屋建筑格局講究遙相呼應,若有掎角之勢,便會有鐵盾橫成,錯落有致,形成一派凌亂而有序的風情小城。
小城門外,鎮安王攜衛墨,顏澈郡主等人親自迎接宇文君到來。
瞥了眼宇文君身后的將士們,鎮安王微微皺眉,眼神中黑光涌動,似是在沉思著什么。
鎮安王尚且如此,一旁的衛墨,顏澈兩人臉上更是寫滿了驚駭,很久了,都不曾如此聽見自己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我應該不是第一個知曉這個秘密的人。”鎮安王看著宇文君,一臉凝重道。
宇文君神色如常,有些事,總歸會被人知曉。
長遠來看,此次復活,暴露了如此之大的底牌,著實是一件不劃算的事,世上不劃算的事有很多,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宇文君雖不算崛起于微末,可他深知恒昌將士悍勇,且身為一名政客,除卻落子要毫無感情,更要懂得如何兼顧蕓蕓眾生。
再美好的東西,也總會消逝。
有些時候,某種事物或是力量顯得極為珍貴,也不過是因為沒有得到罷了。
宇文君道:“算是第一個知曉此事的外族人,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鎮安王這才知曉,宇文君當初為何會執意要在靈族找一個地方。
里面諸多將士們,鎮安王興許印象不深刻,可有些人,也曾映入過鎮安王的眼簾。
這位相貌雄奇的王爺拍了拍宇文君肩頭,豪爽一笑道:“我這個人的口碑還是很好的,至少從未干出過對不起朋友的事,如今我也終于知曉,陛下為何會在深宮大院里種著葡萄樹,為何會對你入住夢都府一事毫無怨言。”
“興許因為你的緣故,對顧雍都減少了頗多恨意。”
宇文君沒有否認,鎮安王的想法甚是合理,宇文君自己都是這般認為的。
鎮安王看著鐵橫,韓東,郭鄖等將士們,熱情招呼道:“兄弟們,隨我入城。”
這一句兄弟們,聽的鐵橫等人臉上光彩熠熠。
下層將士,可被靈族掌握實權的鎮安王稱呼為一聲兄弟們,更是被鎮安王親自帶著入城,日后將會是一筆極其可觀的談資……
入城的路上,宇文君亦是頗為好奇的瞥了眼潛藏于山脈深處的小城,雖談不上繁花似錦,但也絕對有一股奢靡之風。
“為何會在這里修建一座小城?”宇文君好奇問道。
鎮安王神秘一笑,再度拍了拍宇文君的肩頭,朗聲一笑道:“你如此聰慧,不妨猜測一番?”
宇文君一臉狐疑,一旁的衛墨與顏澈郡主也流露出了莫名笑容。
宇文君沒被這樣的笑容影響心中判斷,他知曉,靈族對龍族如何看重,也絕對不會在倉促之間為宇文君修建這樣的一座小城。
姑且不說山脈中央之地修建城邦,材料運輸一事是一個難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況且這座小城的建筑工藝,一點都不粗糙,雖不至于出自于大師手筆,但小師手筆絕對是綽綽有余。
思量良久后,一行人也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小城內里。
街道干凈整潔,只是墻角之地,覆蓋了一層不算厚也不算薄的積雪。
衛墨帶領幾位親衛,去安頓鐵橫眾人,顏澈郡主則一直跟隨在鎮安王、宇文君身后。
“想明白了沒有?”鎮安王一臉怪笑的看著宇文君。
宇文君微微皺眉,以鎮安王的秉性,不是一個習慣打啞謎的人,且就算是打啞謎,也不會打出太高深的啞謎。
故而事情的本質極為簡單。
宇文君開啟龍眸,細看了一眼周圍的建筑,棟梁挺拔,紋理細膩,看著看著,宇文君總算是感覺出了細微的滄桑氣息。
笑道:“這座小城修建的年頭已有很久,興許是上個時代的達官顯貴避暑之地,休養生息之地,亦或是上一代的實權王爺修建的后花園,用來養活禁臠的。”
鎮安王眉頭舒展開來,聲音溫和道:“果然瞞不住你,沒錯,昔年有達官顯貴,來到北疆之地巡察軍務,實則那些顯貴們根本就不懂何為軍政大事,卻還要在北疆之地多居住一段時間,一時興起之下,這座小城便應運而生了。”
宇文君沒有詢問那些達官顯貴們的下場如何,稍微猜測一番,應該會有一個不錯的晚景。
只要那些達官顯貴們來到這里,北疆之地的軍務就自然會變的井然有序,至少面子是極其光亮的。
至于這樣的一座小城,真是不值一提。
不知不覺間,鎮安王帶著宇文君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里。
精致干練的侍女們已在這里等候多時,開始斟茶倒水,奉上點心,后廚那里,也飄蕩出了一股愈來愈強的煙火氣。
“這里沒有管家,他們是我府上的人,只要你來到這里,無需吩咐,他們自然知曉自己該做些什么。”鎮安王舉起茶杯和然一笑道。
宇文君臉上表情微妙,舉起茶杯后頓了頓,一本正經道:“我并不常來,大爭之世,軍民疾苦,這有些過了。”
鎮安王聞后不為所動,云淡風輕道:“恒昌宗與靈族的貿易往來,較為協調靈活,與人族比起,其實我們更愿意和恒昌宗展開貿易往來,可惜的是,恒昌宗個頭小了些。”
“這些花銷,其實還是從你身上挖出來的。”
宇文君聞后,心里安然了許多,對于這樣的實話,宇文君欣然接受。
“如今各方心思不定,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唯一的變數,大致就在龍族身上,你接下來要做些什么?”鎮安王沒有試探,直接開門見山。
一旁的顏澈郡主,也在此刻打起了精神。
宇文君摩挲茶杯沿口,想了想,道:“不知,審時度勢相機行事。”
“諸多事情的運轉法門,其實和你們一樣。”
“在有些事上,政客的手段總是類似的。”
鎮安王聞后,頓時暢然大笑了起來,擊節贊賞道:“這是我聽過一個最實誠的回答。”
“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也許不久之后,我將會率兵前往魔界大地。”
鎮安王看著宇文君的眼神,可惜的是,沒有從宇文君的眼神里看出絲毫異樣的情緒。
“你不覺得意外嗎?”
“還是說這一切早在你的預料之中?”鎮安王不解問道。
宇文君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應道:“算是預料之中,你親自率兵前往,的確聲勢浩大,足以震懾北方狼騎。”
“可我知曉,你不會真的主動挑起大型戰役,此次出兵,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令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君分心一二。”
鎮安王的臉色逐漸陰沉起來,眼神凌厲望向宇文君,質問道:“為何只是分心一二?一二這個份量很輕,我的身軀與常人比較起來,算是頗為龐大。”
宇文君若無其事道:“我都能看出,魔君自然也能看出,可我覺得,魔君可能看的比我更加長遠,魔族內閣那里,也有諸多智囊。”
“但興許,你會和某一個人有一場捉對廝殺,勝負結果不好預料。”
鎮安王聞后,挑眉直接問道:“那人是誰?”
宇文君想了想,道:“大概率會是端王,你會略占上風,因為對方并不會和你真的生死搏殺,只是試探而已。”
“不過你若是可以拆掉他一條手臂,就可以令魔君分心三四。”
鎮安王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是啊,有些事經不起這樣的推敲。
再大的事情,只要心足夠大,其實事情并沒有那么大。
宇文君又補充了一句道:“其實我的猜測未必會準,但總會有一個人成為你的對手。”
“你是靈族第一戰力,值得他們盛情以待。”
鎮安王嗯了一聲,也不在執著于自己的對手是誰,他只是想要看看,宇文君在兵法韜略一事上的見解。
政客與兵家是兩碼事。
漸漸地,小城內的煙火氣越來越濃,這一次鎮安王叫來了懂得人族風味的庖廚,鐵橫等將士們也聞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這些庖廚只是懂得人族口味,但卻不一定能做出原汁原味的人族口味。
不過對于復活的將士們而言,已算是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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