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招搖過境,黑麒麟與白虎抵達皇都的天空,這一段旅途,吸引無數目光,若一顆石頭掉落平靜的湖面,擴散出密密麻麻的漣漪。
一時間,不知惹來多少議論。
入皇都后,黑麒麟與白虎化作兩道流光,消失在了眾生的視野里。
“有家餃子館。”
宇文君手握人王令,自后門入,進入一座雅間。
上了年紀的掌柜,連忙端茶倒水,準備滿桌水果點心。
“餃子還得等一會兒,二位先爽爽口。”老掌柜滿臉笑容,躬身言道。
宇文君微微點頭,老掌柜緩緩退下。
“議論聲太大,會不會不好。”景佩瑤道。
宇文君略感差異道:“為何?”
景佩瑤道:“那場明日之宴結束后,諸多老人覺得你我二人會不和,如今許多人心中預料的形勢不攻自破。”
“其實我們應當將計就計一番,看看暗中,都有哪些討人厭的東西,從而伺機殺掉。”
“在我的印象中,許多年以來,掌實權的人,總是那一部分老人。”
“該換一茬兒了。”
宇文君遞給景佩瑤一顆青梨,柔聲笑道:“當你那一劍,刺穿那凌霄大妖之后,許多老人就已經反應過來,你我二人和好。”
“不過反倒是這一次你我招搖過境,會讓許多人覺得,你我在逢場作戲,面和心不和,因為痕跡太重。”
“這也只是我的推測,誰知道那些老家伙們,心里會怎么想。”
“至于殺人,眼下時機還不成熟,要等到北方以工代賑的大體工程塵埃落定之后,才可以殺人,這會兒殺人,或將導致內政不穩。”
景佩瑤聞言,端起茶杯默默抿了一口,自己是女人,可心思總沒有身邊的男人細膩,似乎有些諷刺。
還是說,女人的細膩心思,范圍太過于狹窄。
景佩瑤雖不愿承認,可某人的大局觀,的確在自己之上。
皇宮,御書房。
人皇陛下懶散靠在皇座之上,秋清微微弓著身子站在文案之外。
“其實這并非一件復雜的事情,恒昌將士打了勝仗,需要一些賞賜,可是朕覺得,賞賜什么,還得與愛卿商議一番。”人皇略感乏味的說道。
秋清徐徐說道:“金銀財寶,如何?”
人皇道:“這太過于表面。”
秋清思索了一番,道:“既表面,也很實用。”
“只是頒發賞賜之人,需要一個有威望的人。”
“平王殿下本該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他本就執掌與靈族的貿易往來,與白鹿書院走的太近,命平王去,恐會讓人覺得,有結黨營私之嫌。”
“兵部尚書孔沖大人,可作為合適人選。”
人皇聞言,覺得有幾分道理,莫名想起,孔沖曾與宇文君在皇都郊外對決,被宇文君用雷給劈了一頓。
“那便如此。”人皇坦然應道。
秋清微微抬頭,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叫我來,應當不只是為了這一件事。”
人皇淡淡笑道:“老狐貍,朕什么都瞞不住你。”
“確實還有一件事,只是會有些難為你。”
秋清微微皺眉,小聲問道:“何事?”
人皇說道:“秋水郡將會修建一座大型的恒昌書院,賞賜宇文君真金白銀,便是讓他盡快落實此事。”
“同樣,到時候將會讓你在秋水郡的那座恒昌書院提筆落字,你將會為寒門子弟,舉起火把,照亮一方世界。”
“之后,你便可以告老還鄉了。”
秋清聞言,卻是一臉的輕松,無絲毫負擔之感。
“臣遵旨。”秋清從容應道。
人皇頗有興致的凝望向眼前的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徐徐說道:“朕記得,你在丞相這個位置上,已有多年,這些年來,若無你,人族內政將會風雨飄搖。”
“如今到了這一步,你難道不記恨朕?”
“你掌握權柄多年,如今說放下,就能放下,這份心氣兒,朕略感不明。”
柏小衛春秋鼎盛,成為副丞相之后,頗有政績,北方以工代賑落實之后,他也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丞相大人了。
秋清風骨醇厚,無私心,天下皆知。
這樣的一個老人,在如此關鍵的時期,黯然下臺,難免會讓人覺得心酸。
“臣已年邁,本該如此,今日得陛下提醒,實屬榮幸。”秋清應道。
人皇繼續說道:“可你告老還鄉之后,將會日子清貧,不會有任何賞賜。”
“你出身于寒門,為相多年,黯然下場之后,會有無數寒門子弟為你吶喊,也會有某些心懷不軌之人,欲對你下死手,只為了出一口氣。”
“你不介意?”
秋清溫和一笑道:“不介意,史書之中,自然會為我落下驚鴻一筆。”
“只要陛下歡喜,老臣甘之如飴。”
人皇聞言,也略有些感傷,看著眼前的老人,他沒有懷舊,也沒有安慰,只是覺得,這樣的一個人,在朝夕之間失去權柄,且他并無門生故舊。
這些年來,所有的心血在朝夕之間化作虛無。
他真的不介意嗎?內心深處,真的連一絲一毫都不會動搖嗎?
一生榮光與政績,到頭來,只是淪為了平衡格局的棋子。
這樣的人,這般下場,未免太過憋屈了一些。
人皇笑道:“那座恒昌書院落成之前,你依舊是丞相大人,這段日子,想要貪污受賄,結黨營私,亦或是風流快活,一切都隨你,朕什么都不知道。”
秋清卻躬身應道:“臣遵旨。”
這一瞬間,人皇的眉頭驟的很深,他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秋清轉身,走出了御書房,看著這位老陳略顯蕭瑟的背影,人皇陛下終于是站起了身子,對著御書房外,雙手作揖,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
皇宮內,秋清腳步輕盈走向南門,今日天氣不錯,很多年了,他都不曾如此輕松過。
“這般下場,也還不錯。”秋清一臉欣慰的喃喃自語道。
接下來,他就得整頓所有政務,到時候一并交接給柏小衛。
年輕人上場,他這位老人略顯憋屈的退下。
可他不覺得憋屈,哪怕是下場,也為寒門子弟舉起了火把。
為官一生,端正無私,青史留名,他真的實現了少年時代的理想。
他依舊是當初那個一心為民大公無私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