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鋒來到了之前與何青公子會面的庭院里。
這里很是幽靜,并不熱鬧,門口也并無守衛,一座縣城而已,若是大搞排場,會很容易引發議論,引發議論,便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內堂里,上了年歲的管家看見是馬鋒來了后,本以為事情已經辦妥,卻見馬鋒面色發白,心里亦是咯噔了一下。
“出了意外?”管家問道。
馬鋒深鞠一躬,汗流浹背道:“程澤一家人有高人守護,將我派去的人殺了六位,留下了一個活口,他們一路南下,不知前往何方。”
“我家大人說,此事已經超出了衙門的能力范圍,只能告知于您了。”
管家聞言,腦子也嗡了一下。
但管家也沒有呵斥馬鋒,更沒有覺得周發辦事不力,反正這兩個人也活不長了。
“你家大人,還說什么了?”管家神色沉穩,波瀾不驚的問道。
馬鋒依舊保持著深躬到底的姿態,顫顫巍巍的說道:“我家大人還說,程澤背后的高人,可能已經猜測出了何青公子的身份。”
聽到這話,管家終于眉頭緊皺,但依舊輕聲細語的對馬鋒說道:“我已知曉,辛苦你們了,此事你已無需操心,交給我們就好。”
馬鋒聞言,頓時感激涕零道:“多謝您寬容大量。”
管家微妙笑道:“想來縣衙內還有諸多公務,你先去忙碌,我得趕緊給公子寫信了。”
馬鋒連忙離開,不敢在這里久留。
待得馬鋒徹底走遠了之后,這位管家才一怒之下拍碎了桌子,怒罵道:“果然是個沒用的東西,這個周發,也是一個老狐貍!”
言語間,連忙尋找筆墨,奮筆疾書。
翌日,上午時分。
恒昌宗來了一位稀客,此人出自于皇都,是人皇陛下之女。
恒昌殿外的亭子里,宇文君親自作陪,千靈公主今日身著一襲暗綠色的長裙,風姿卓越,眉眼如畫,一如既往的貴氣橫流。
“我很意外,你會突然到訪。”宇文君遞給千靈一顆葡萄后說道。
宇文君本以為能在恒昌宗內過上幾天清凈日子,但千靈公主的到來,徹底打亂了宇文君的計劃,因為千靈來的這個時間點過于敏感。
“你為何而來?”宇文君看著千靈公主這張美麗的臉龐很是迫切的問道。
千靈見宇文君明顯心緒亂了,故意莞爾一笑道:“所以我來的不是時候?”
宇文君沒有否認,微微點頭道:“是。”
千靈噗嗤一笑道:“我也聽說過關于新政的一些事情,也很清楚,最近流言四起,都出自于你的手筆,這件事不難推算,因為你一直都在照拂寒門,所以幕后主使也只能是你。”
“父皇那里,也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
“不過今日,我只是做客而來,并不打算給你下達什么旨意,所以你不必慌張。”
宇文君略有不屑的瞥了眼千靈,淡然一笑道:“做客,我這里該如何招待你呢?”
千靈聞言,也是寸步不讓的反問道:“所以你想要趕我走?”
宇文君又遞給千靈一塊糕點,不冷不熱道:“倒也不會趕你走,雖說我近些日子也沒什么正經事情,可我也不會陪人解悶子。”
“而且招待不周的話,也會被你記恨于心的。”
千靈聽到這話,滿臉嫌棄道:“你也不用如此冠冕堂皇的夾槍帶棒!”
宇文君直接問道:“你想要去哪里游玩,我可以陪著你。”
千靈不屑一笑道:“我可沒有游山玩水縱情風月的閑人雅趣。”
“難道你覺得,我是一個很沒用的人嗎?”
宇文君微微吸了口涼氣道:“我可沒這么說。”
“而且,這件事你也最好不要插手,你若是插手的話,極有可能會幫倒忙。”
“你的身份過于高貴,一旦有所紕漏之處,就會給陛下帶去諸多麻煩。”
千靈微微叩響桌角,宇文君見狀,只好給千靈公主添茶倒水。
“看在你這么有眼色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透漏一則小道消息。”千靈會心一笑道。
宇文君保持沉默,此事他不能主動,也不能負責。
但宇文君心里清楚,千靈不是無緣無故來到這里的。
“你就不問問我嘛?”千靈見宇文君無動于衷,略顯焦急道。
宇文君嘆息了一聲道:“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不必賣關子。”
千靈翻了個白眼道:“你這個人啊,始終都沒趣味可言。”
宇文君依舊保持沉默。
千靈公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小聲說道:“秋清大人,打算以慷慨赴死的姿態,推動新政落實下來。”
宇文君瞳孔驟然擴大,抬起頭,彌漫出一股如山如岳的威壓。
“當真?”宇文君沉聲問道。
千靈也是被宇文君這股氣勢嚇唬到了,本能的收緊下巴,略有心虛道:“應該不是假的,這是我與父皇閑聊時所做出的推測。”
“新政若不掉落一顆沉甸甸的人頭,是不可能落實下來的。”
“百姓之死,無關輕重。”
“秋清大人,是最合適的那個人選。”
“這也是秋清大人心之所念,勢在必行之事。”
“至于秋清大人的具體計劃是什么,我不太清楚。”
“父皇讓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讓秋清大人活下來,父皇不希望死去的人是他。”
宇文君心里泛起了驚濤駭浪,思量道:“所以陛下心里是傾向于新政的?但因為各種原因,他無法排除萬難,唯有新政之風徹底席卷人族境內,陛下才能順勢而為?”
千靈公主點了點頭道:“并且陛下也對我明言,此事只能我們三人心里有數。”
“陛下也有陛下的苦衷,還望你可以理解一二。”
陛下只能掌握平衡,然后順勢而為,一些大刀闊斧的改革,不可以出自于陛下之手,因為那樣會動搖整個人族的根基。
苦心經營之后形成水到渠成的局面,是大多數政客的必修課。
只是水到渠成的過程中,難免會有許多大魚亦或是小魚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謝謝。”宇文君心情沉重道。
他可以護住秋清,可若是秋清執意求死,宇文君也無能為力。
顧雍已經死了,宇文君不想再失去一位敬重的長輩。
“陛下還說什么?”宇文君問道。
“此事不可強求,需得掌握好分寸,一切大局為重。”千靈抿著嘴唇應道。
宇文君單手拄頭,眉宇之間透出無盡惆悵。
就連宇文君自己都覺得,只要秋清死在為民請命的路上,新政必然能落實下來。
上了年歲的人,一旦心懷必死之志,是很難救回來的。
而大多數文官,尤其是丞相,比起安享天年,他們則更執著于名垂青史萬古流芳。
此局,似乎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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