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小門。
黑夜里,白晝看不清它所屬屋子的具體樣子,但可以隱約看見它旁連緊的是一棟極高的建筑。
門口無人看管,似乎對他們極為信任,完全放心酒廠的工人們自行處理。
但卻沒想到有人會跟蹤在后面,還抓住短暫的間隔時間,直接闖入內部。
白晝提起精神,時刻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進去之后,是一段直線的走道,黢黑一片。
白晝凝神,他可以聽到,前面進去的人只剩細微的響動。
顯然全部通過這一段道路,沒有人落后太多。
他繼續向前,走到盡頭,終于有了微弱的亮光,好像是從下面照上來。
可以看清是一道往下的螺旋樓道。
‘地下?’
白晝思考兩秒就決定下去探探情況。
他摸出一個早準備好的面罩,在有光的情況下,還是不要被人看到為好。
雖然,他有信心避過所有人。
旋轉樓道的盡頭是如地牢般的倉庫,分間存儲了相當多的物資。
酒廠的工人們將酒桶搬進其中一個倉,便相互招呼著,極為高興的從另一頭的旋轉樓梯走上去。
沒有一個人愿意在陰森的地下多待一秒鐘,而此時,第二隊的工人才剛剛進門。
白晝借著這短短時間差,如入無人之境。
石質的墻壁與螺旋樓道,仿佛身處一座古堡之中。
白晝用指尖劃過,輕輕碾動。
心中對身處的建筑類型有了一定的猜測。
‘是教堂吧!’
教堂,也是一個被市庭遺棄歷史中的建筑。
自冰汽城建立不久后,市庭便公開宣布。
人們的希望在蒸汽能量塔,而不在神,也不在天。
將當時只能算是營地的城市范圍之內的所有教堂全部廢除,徒留空殼一樣的建筑,讓所有的教職者全部投入工廠生產。
久而久之,冰汽城已經幾乎無人信仰宗教,唯獨相信從未停止過燃燒的蒸汽能量塔。
‘難道黑手跟這些教徒有關聯?應該只是利用了地方而已吧!’
誰也不會想到,明明已經廢棄數十年的教堂,在不知某一日起,居然被人鳩占鵲巢。
進來時沒有看守,但出樓梯時,外面反而有人。
白晝絲毫不慌,將面罩揭下后,一臉淡定直接走出門。
果不其然,那看守瞥了一眼白晝就移開目光,根本沒有半點懷疑。
他們要記也只會記住幾名監工的姓名模樣,絕對不可能認識每一個普通工人。
走出去后,眼前豁然開朗。
穹頂之上繪制的彩畫早已掉光,只留下一片殘跡。
仿佛天上多了一個黑太陽。
高頂的門窗都被內部封死,不漏光線,從外面看,還是漆黑無光。
白晝發現自己現在應該是在原來的禱告區域。
原本的密封禱告室被改造成獨立棋牌室。
有幾名喜歡的工人已經玩上,但更多人還是旁觀,順便下點注。
而另一邊,則更為古怪,來往者眾多
每人手里都拿著許多的小牌子。
仿佛購物一般,人來人往。
最中央的大祈禱室的臺子,被休整一番,掛上了一塊幕布。
“絕對不可能是教徒,光明正大做出此等褻瀆之事,只可能是無信者或異教徒,但冰汽城的歷史上只誕生過一個教派。”
悲憫的女神伸出手,仿佛拖起希望的光。
就在殘破神像的下方。
一群身著與冰汽城風格絕然不同的服飾的演員,正上演一出戲劇。
白晝悄然走最后一排。
舞臺之上,擺放了許多的紙板,像是高樓,又像是街道。
裝飾得如傳說中生機勃勃的春天一般,對于生來就是在寒冬里的冰汽城居民吸引力極大。
人們穿著單薄的衣裳,載歌載舞,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生活。
但,某一日。
太陽收起了它的榮光。
世界陷入黑暗的混亂之中。
人們在黑暗中陷入瘋狂,燒殺搶虐,世界淪為廢墟。
但他們沒有意思到真正的威脅。
失去了太陽的光輝之后。
寒冷,悄然降臨......
帷幕緩緩合上。
在臺下坐著的觀眾看得如癡如醉。待一幕落下后許久,才竊竊討論道。
“不管看多少次冰霜降臨之夜,我都覺得震撼。原來,我們曾經真的有春天嗎?!”
“只可惜,想要看到圣典里的第二幕,要等教眾再多一些才行了。”
“我覺得圣典劇比起那些野蠻的角斗可強太多了,這才是高雅的藝術。”
“對啊,據說是探險隊已經找到過許多文學作品,卻全部封禁在里城區內,不許流出,也不知道他們是哪里得到的,好刺激。”
白晝目光微閃,他忽然想到,似乎真的沒有見過什么文學藝術的存在。
一開始他本以為是因為朝夕不保的殘酷生存危機導致的,但那只是外城區。
冰汽城建立了都已經七十年,基本安定,內城區居民每日工作,不再為生存物資擔憂。
居然沒有發展出符合地方風情的文學藝術,現在想想簡直不可思議。
就仿佛有一雙無形大手,將人們的思維禁錮。
每日只知道從事生產,而不知娛樂。
‘跟里面有關系嗎?’
白晝驀然想起那道高高圍起的里城圍墻。
將內外相隔絕成兩個世界,仿佛從未聯通過,但它的影響力卻如同層層纏繞的蛛網,無所不在。
‘看來,要早點成為一名高級工程師了。只有高級工程師,才有可能接觸到蒸汽能量塔,才能到里城區去。
白晝若有所思。
觀眾們陸續退場,但還有一些人留下。
大概五分鐘后,清理干凈的舞臺重新拉開幕布。
一名身披黑色教袍的中年男人站在中央,面向觀眾。
他一揮手,打開左手上,表面印有黑太陽的硬殼書,高聲贊美:“偉大的太陽必將驅散寒霜。”
“留下者想必是對我教有所了解,想要加入我們。歡迎大家,我們歡迎任何相信太陽之光的同伴。”
觀眾席立刻有人問道:“那么,我們需要付出什么嗎?”
傳教士露出一個純樸可親的笑容。
“當然不,我們不收取任何費用,而且,每周都有福利相送。”
他的話觀眾席上引起一陣騷動。
有不少人是被工友拉著來了一次,又自己來的,早就聽說過幕后是一個新興教派,只要加入,就有極為豐厚的福利。
“有什么福利呢?”又有人大聲問道。
傳教士笑得更加燦爛。
“我們的教義并不制止人享樂,所以,成為我們的教徒,你就是我們的教友。”
“只要是擁有教友的工廠的產品,我們都能低價獲取。比如,酒。”
人群愈發騷動。
白晝面色古怪,他知道旁邊那些商業街是干嘛的了。
居然是薅市庭的羊毛,私下販賣工廠產品。
在這間教堂形成一個地下并夕夕商城。
一個人忍不住低聲自語道:“我說為什么黃哥帶我來后,每次都會買一瓶酒,我問他哪里來的錢,原來他早就入教了,結賬時比我們便宜一半,卻不跟我說。幸好今天留下了。”
他們留下來,或多或少都有身邊的人加入,知道其中的好處。
此時證實,更是確定沒有說謊。
“我要加入。”
“我也要。”
傳教士微笑道:“不急,每個人都可以加入。”
趁著人群涌上,白晝悄悄離開,今天獲得的消息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