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嘎……”
耳邊傳來天鵝的叫聲,臉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兩下,林默悠悠醒來,偏頭看了看,一只碩大的白天鵝趴在身邊,剛剛收回修長白皙的脖頸,正滿是好奇的打量著他。
“是你叫醒了我。”林默咬咬牙。
全身濕透,渾身無力,胸口吃痛,神魂迷糊。
看看周圍,林默發現自己躺在湖邊,微風吹拂著湖水一圈圈蕩漾在自己腿上,一下暖一下冷,反復刺激著他的身軀。
湖水很清很暖,但這樣泡在水里顯然不怎么舒服。
艱難的爬了兩步,林默一翻身躺在了暖暖的沙灘上,四仰八叉,好歹舒服一些,仰頭望向萬里晴空,盯著那暖暖的金陽,雙眼一睜一閉,一閉一睜,回憶起自己的過往和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的遭遇。
作為世家大族的嫡長孫,前二百年的修仙生涯順風順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老子親娘不夠給力,意外橫死后,他從天上跌落到地下還被人狠狠的幾腳踹入泥水之中。
世家大族多薄情,叔輩兄弟多傾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功夫都用的爐火純青,直到他靈根被抹除,修為止步,對他的算計總算停息下來。
一個人在別人眼中沒了未來也就沒了用處,他成為了一個無人理會的過氣廢品,被家族打發到祖地看守祖祠。
祖祠于他,是敬仰之地,亦是牢籠。
十畝水田,一樓閣書經,好吃好喝敞開供應,他過上了凡人富家翁般的耕讀生活。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
一晃就是五百年。
五百年吶!
十畝水田,他耕種了五百遍,那頭耕地的青牛都開啟靈智修煉有成得道成仙,祖地藏經之樓文曲閣一樓閣上下九層數萬部的書經早已看了不知多少遍,雖不能倒背如流但卻爛熟于心。
五百年的光陰對凡人來說那是五六代人的蒼茫歲月,對修仙之人來說足以完成從凡到仙的蛻變,可對他來說卻是磨滅所有希望的歲月磨盤。
一圈又一圈,將他從一個受人敬仰有著大好未來的仙界才俊變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酒鬼醉漢,每天醉了不醒醒了不醉的等待著朝陽和日落,等待著壽元耗盡的那一刻。
他想過一死了之,可心中總還牽掛著在外奔波的小妹,好歹為自己找了個活下去的理由。
悲慘嗎?
好像很悲慘。
可書經讀多了,心境也就看開了。
世家大族從不缺像他這般悲慘的人和事,換個角度想想,好像也不是多大的事,相比于那些慘死的人,至少他還活著。
靈根被抹除,修為無法寸進,五百年牢籠般的富家翁生活早已磨滅了他那顆不甘不屈的心,他別無所求,只求小妹修煉有成,能有個好的歸宿,只求自己壽終正寢,混個自然死亡。
可天不遂人愿,大戰驟起,林家老巢竟然遭到妖族大軍攻伐,一時間天崩地裂,尸山火海,家族陷入滅頂之災。
他終于等到了一個可以解脫的時刻,可當樓閣坍塌的房梁砸向他時,他竟然躲開了。
原來他還不想死。
逃吧!
所有人都在逃命。
那他也只能隨波逐流逃到哪里算哪里了。
一個無人問津的廢物總不會有人追殺吧!
希望是好的,可現實卻很殘酷。
一個黑衣女子,一個本體為紅斑碧眼蟾的妖修拿著甄別林家血脈的法寶盯上他時,他就清楚強敵攻伐的目標是誅滅林家,斬盡殺絕。
只要身上流淌著林家血脈之人都在必殺之列。
好歹他還是個修仙之人,沒了未來卻還有二百年的修為在身,雖然五百年不曾用過……神通、術法,各種不傳秘術,他用盡了生平所學還是沒有擺脫那兩個對他窮追不舍的人。
沒辦法,逃無可逃之時他只能激發手中唯一的法寶定界盤,一頭扎進虛空裂縫逃入了一方不知名的小世界。
這下總該安全了把!
可現實于他依舊殘酷,如此念頭剛剛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周圍晴空突然炸響驚雷。
“晴空驚雷……是天道規則……完了。”他剛剛意識到自己的遭遇,一道雷電就那么突兀閃現徑直劈向他。
除了等死,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他清楚的記著,自己肉身遭到重擊伴隨著慘叫落向湖中,落在一群在驚雷之下驚恐蜷縮著的呆鵝群中,無巧不巧正好砸中了三只黑天鵝昏死過去。
昏死之后的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還沒死,天見可憐,終于逃得一命。
身后是煙波浩渺的湖水,前方是廣袤無邊的荒原和零星散步的低矮山頭,林默摸了摸腰間,內心稍安。
他的儲物法寶還在,雖然品階很低很低,里面沒有什么重寶法寶,天地靈材,但好在還有一種修補傷勢的低階丹藥。
看著手中的一粒紅色丹藥,林默自嘲苦笑道:“得好好謝謝青牛了。”
丹藥名為強筋活血丹,因他耕地之時被耙犁撞傷了腿,那得道成仙的耕地青牛悄悄給他的這瓶丹藥讓其少受點痛苦。
林默咬著牙輕輕揭開衣衫,看了一眼紅腫的左胸口,從中摸出一粒強筋活血丹一口吞了下去。
“萬幸,萬幸,差一點就沒命了。”想著那恐怖天雷,林默狂呼幸運。
丹藥入口,林默肩頭一陣輕松。
“嗯……”林默感覺身下有個硬邦邦的東西,艱難翻身,從身下泥沙中摸出了一面黑色令牌。
令牌的正面是一個碩大的“魂”字,背面是一個碩大的“七”字,七字的下面是小一號的數字“一二”。
“游魂殿。”手中握著令牌,林默想到了令牌背后的勢力,眉頭大皺。
游魂令應該是那追殺他的黑衣女子所有,出現在這里只能說明那黑衣女子也跟著進入了這方世界。
黑衣女子能來,那紅斑碧眼蟾自然也能來,兩人竟然亡命硬闖空間裂縫,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利?
林默心驚,可想想那恐怖天雷,在看看手中的游魂令,心驚變成了心安。
他自己都差點死在天雷之下,那兩個比他還要強大的追殺者恐怕也好不到哪里,黑衣女子遺失的游魂令就是最好證明。
想想這枚令牌背后代表的勢力,看看周圍的環境,再想想這方世界天道規則的強勢,林默冷然一笑:“游魂殿又如何?你們還能打入這方世界不成?”
“非金、非木、更不是仙石之類……到底是什么天地靈材制作的,天雷都沒將它擊毀。”林默翻翻手中的黑色令牌,仔細辨認一番,也沒有看出其制作材料的來路。
游魂殿那可是恐怖的存在,萬萬不能與其有什么瓜葛,林默隨手將令牌仍在腳下踩入沙中。
可想了想,天雷都轟不碎的東西必然是了不得的寶物,而且他現在已然脫離原來世界,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先收著吧!找個機會把它賣了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林默收好令牌,耳邊又傳來了天鵝的“嘎、嘎”叫聲。
那只碩大的白天鵝耷拉著一只翅膀正一瘸一拐的向他靠近。
“難怪不飛走?”
看著受傷的白天鵝,林默搖搖頭,猛然想起自己掉落之時好像砸中了好幾只天鵝,可隨即又搖了搖頭。他是砸中了天鵝,但砸的應該是一群黑天鵝,而面前這只羽毛雪白,顯然不是苦主。
“得了,相逢就是有緣,好歹幫你一把。”看著受傷的白天鵝,火燒一般的左胸口更加吃痛,林默決定幫一把眼前這只呆頭鵝。
抱著天鵝走到湖邊一處低矮山腳之地,找了個水塘咬著牙洗了洗身上的泥沙,換上件干凈衣袍也沒感覺輕松多少。
胸口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