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尚早。
四周是濃濃的白霧，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似的，臉和手都冷得刺骨。
鼻孔更像是兩只煙囪一樣，正不斷地往外冒著白氣。
老狗子冷得縮著脖子，手也插進了兜里。
王不言卻像是一點也不冷似的。看得老狗子羨慕不已，暗嘆年輕人火氣旺，不畏寒冷。實則是山上比這里冷多了，王不言早習慣了，這點冷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大英子早就已經起來了，此時就在他們不遠處。她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王不言讓她每天多活動活動，說有利于康復。于是她每天早早地就起來活動。本來是可以在院子里活動的，但她怕吵到王不言休息，這到外面來了。
這一切王不言都是看在眼里的，大英子太倔、太要強了。他知道她拼了命的想要早日康復，就是為了早一天能去練本事，然后就能早一天殺小鬼子！好為她的趙二哥報仇。
看在眼里，讓人又心痛又肅然起敬。
大英子也看見王不言他們了，遠遠地擠出個笑容來，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后低著頭，又繼續吃力的踱著步子，進行起了康復訓練。
“唉，這妮子，也是個可憐的人吶！”老狗子不禁為大英子而感到嘆息。
王不言沒說話，跟在老狗子身后，朝著村外走。
村頭的那顆老槐子早就已經被秋風打殺得光禿禿的了，白霧縈繞在樹枝間，倒似有幾分仙氣。
村下的角落里，幾掇新鮮的雜草在這冰冷的嚴寒里拼了命地從地里鉆了出來，想讓這肅殺的天地也染上了一抹新綠……
那些被燒毀的房屋也已經在簡單的重建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小鬼子會來報復，可是在小鬼子來之前，大家總歸還是需要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
一路上，早起忙碌著恢復家園的鄉親們看到兩人后，都紛紛地打著招呼。
雖然王不言他們沒有說明去意，卻沒有一個人懷疑王不言這是要逃跑。因為在他們心里，縱然才過去短短的數天時間，可是大家就這么相處下來，他們對王不言早已裝滿了信任。
更何況，王不言昨天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把今天照顧傷員的事，交待給了幾個略懂醫術的鄉親。又興許，他們早就已經傳開了，知道了王不言他們今兒去干嘛了也不一定。
王不言和他們一一打著招呼，出了寨子。
這次去縣城，可不是他心血來潮，而是不確定那具道士尸體的身份，他這心里就像壓了一塊石頭似的，就一直不舒服。他要去親眼看看，不然他這心里老是堵得慌。
更何況，此時東安縣境內，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蔣的軍隊后撤了。
小鬼子已經將全縣境內大大小小的全部鄉鎮都給占領了，至此，整個東安縣全部淪陷。
小鬼子的大部隊追老蔣的軍隊去了。東安縣城儼然成了小鬼子的后方。
此時整個東安縣境內，小鬼子的兵力不多，攏共也不超過兩個小隊。對于管理整個東安縣，小鬼子這點兵力明顯不足。于是那些漢奸得到了小鬼子的重用。
投降鬼子的軍隊更是搖身一變，成了皇協軍。當起了二鬼子。幫著小鬼子干起了傷天害理的事。為小鬼子殺人搶糧食，搶各種物資，以支援小鬼子前線的軍隊。
小鬼子遲遲未來報復居和寨，王不言猜想，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他要親自去瞅瞅，想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好早做打算。
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光是聽別人說的話，還是不如自己親自走上一遭來得清晰明了。
出了居和寨，路慢慢地寬闊了起來。
可是他們卻沒敢走大道。
大道上早就已經被小鬼子設下了重重關卡。雖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混入縣城的相應準備，但也沒有必要去自找麻煩。
所以他們專挑小道，朝著東安縣城去。
走的時候，天剛亮不久。
等到了離東安縣城不到一里地的小趙莊時，卻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小道爺，前面就是縣城了。”老狗子道了一聲。
兩人站在一個小山頭上，王不言朝著老狗子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遠遠地就瞧見了一圈高聳的城墻將整個東安縣城包圍在了中間。在那城門處，一條寬闊的大道蜿蜒伸展出來，像是一條巨大的蛇，正被那城門給吞噬了一般。
古色古香的城門前，有十幾道土黃色的人影站在兩排沙袋掩體后邊，把守在那里，他們手中的槍身泛著寒光，對準城外，讓人膽寒不敢靠近。
路上了，除了零星的人影朝著縣城的方向去之外，根本就沒有多余的人。本就冷清的縣城，再配上那些戰火破敗的廢墟殘垣，看起來跟一個鬼城似的。
“小道爺，咱們是進城呢？還是就靠近了瞧瞧？”老狗子又道。
王不言的目光還在死死地看向縣城的方向，尋找著那具道士尸體的所在，距離太遠，也看不清楚，找了半天，只在城墻上看到了一道黑點，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搖了搖頭，嘆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時，老狗子穿著一身黑襟短打，頭發兩邊分，還裝模作樣擠著眼珠子賊溜溜的，且腰上插著一支盒子炮，那造型，那模樣，和視線里那些往縣城去的人的打扮看起來一模一樣。
明眼一看就知道是個漢奸！
王不言穿的衣服和他的也差不多。他倆就算讓人仔細看，也都跟去縣城的漢奸一個鳥樣。
作為一個老兵油子，這幾天又在打探小鬼子的情況，老狗子對于混進縣城，有多種可行的方案。而他和王不言這身打扮，便是為了混入縣城做準備的。是以他才問上一問。只要是王不言說一聲要進城，就是龍潭虎穴他也能帶王不言進去。
“嗯，也罷，咱們再往前走走就是了。”老狗子道。
王不言點了點頭，卻忽地眉頭一皺……
“這次皇軍讓我們這些維持會的進城，也不知道為的是什么事兒！”
“嗨，管他娘的什么事兒呢。皇軍讓咱們干嘛，咱就干嘛就是了。只要能保咱們吃香的喝辣的，我管他娘的干嘛呢。”
“那倒是。說起這個，嘿嘿，聽說你小子前兩天把王家的黃花大閨女強行給辦了？還把王五那老兒狠狠地打了一頓，他們連屁都沒敢放一個？”
“那是！老子現在可是跟著皇軍混的，手拿盒子炮，背后靠皇軍，哪個敢惹咱，咱就殺了誰！哼，咱想睡誰就睡誰……實話告訴你，老子這些天都是換著睡，咋了，誰敢說個不？！”
王不言聽力極好，隱隱地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是越聽越氣，眼里早就已經泛起了一抹殺意。老狗子看在眼里，頓時如臨大敵一般，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盒子炮上，保險都打開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