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風冷月,茫茫夜色下的杭州城一片靜謐。
鬧累了的百姓們自然回家睡覺。皇帝一行人也都趁著夜色悄然出城。整個杭州城便不顯得擁擠,甚至有些寂寥。
徐昊獨自一人背著并不重的包袱來到了杭州南門口。他揉了揉有些酸澀地鼻子,茫然四顧。周圍是冷凄凄的一片,不見半個人影,只有一個空蕩蕩的茶攤。
一陣清風吹過,徐昊本能地打了個哆嗦。他踱步到茶攤跟前瞧了瞧,幾條長條板凳架在桌子上,茶碗、茶壺之類的小玩意兒都沒有蹤影,顯然是主人收去了。
他覺得有些無聊,便搬下一條凳子坐了,一邊抖著腿一邊等著韓贊周。“怎么這么久。”徐昊抱怨了一句,心里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但很快他就說服了自己:“朱慈炯總得依靠徐楓,就絕不會將我拋下。”
這個念頭一旦抱定,緊繃的神經自然也就放松了下來。他仍舊坐著抖腿,不知又過了多久,寒意漸漸襲上來。他將包裹打開,取出一件棉衣穿了,抱怨道:“這死太監,磨磨蹭蹭的。”
這時,一個打更人打著哈欠踱步而來。他與徐昊四目一視,猛得一哆嗦,頗為驚疑地說:“呦!這位老兄,這大半夜的你坐這兒干什么?”
徐昊迎上去問:“現在什么時辰了?”
“再過一刻就丑時了。”打更人說。
“什么?丑時?”徐昊大吃一驚,急忙伸手將打更人肩膀抓住,說:“你確定是丑時嗎?”
打更人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但也只好回答:“自然確定,我們家祖孫三代都是打更的,時辰看得比誰都準!”
“啊?”徐昊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一把將這打更人推開,有氣無力地念叨了一句:“看來皇帝還在忌恨我。”
打更人聽得糊涂,卻又不敢多問,只拋下一句:“八成是瘋了。”正要走開時,就聽遠處“轟”的一聲巨響。他和徐昊只覺大地抖顫,紛紛趴倒在了地上。
“這是什么聲?”打更人驚慌地問身旁的徐昊。徐昊一陣躊躇,說:“八成是大炮聲,清軍要進城了。”
“他們的炮這么厲害的嗎?”打更人眼睛瞪圓,呆住了。
“韃子進城了!韃子進城了……”喧嚷聲緊隨而來。不少百姓也都從自家屋里探出頭來四處張望。
徐昊緩過神來,從地上一縱而起,叫道:“不行,我絕不能被清軍抓住,否則必死無疑了!”
他張皇四望,朝著敞開的南門就跑了去。朱慈炯“南渡”時帶走了杭州城的主力部隊,所以這時的杭州防備力量形同虛設。空蕩蕩的城門就這樣敞開著,無人防守。
可他剛跑出城門,渾身又是如墜冰窟般的冰涼一片。他急忙收住腳步,望著這寬闊且沒有吊橋的護城河發了一會兒的愣。
求生的欲望戰勝了一切。他將鼻子一捏,罵了句“去他媽的”,然后縱步躍起,隨著“噗通”一聲水花聲,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他打著哆嗦從另一邊爬起來。他也不知自己哪里來的力氣,居然爬上了岸。他躺在護城河另一側的河岸邊,呼呼地喘著粗氣,說:“朱慈炯,你居然騙我,騙得我好苦呀!”
“什么人?”河對岸傳來了一個十分生硬的聲音,對方顯然只是粗通漢語,聽上去十分不自然。
徐昊眼睛一瞪,本有些放松了的神經瞬間又緊繃了起來。即使不望他也知道,那向自己呼喊的必是滿洲人無疑。于是他慌張地爬起身子來,拔腿就跑。
“站住!站住不殺!”又是“嗖”地一聲,一支利箭從徐昊后腦一掠而過。他只覺頭頂一片冰涼,本能地一縮脖子,那箭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叮”的一聲,牢牢地釘在了徐昊的腳前,只差半寸就扎在了自己的腳面上。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正要再跑,又是“嗖嗖”兩箭射來,同樣“叮叮”兩聲,釘在了他的腳前,都是只差自己的腳半寸之距。
“再跑,直接射你腦袋!”
徐昊回頭一望,一隊清兵已追了上來。他絕望似的閉上了眼睛,頹然坐倒在地。兵丁們將他圍住,手中的刀在明月的映襯下發出微寒的光。
“為什么要跑?”清兵的長官是一個牛錄,粗通漢語未久,只會說些比較常用的話。
徐昊急忙跪倒在地,說:“求求大人放我走吧,大人就算把小的抓回去也沒什么用。小的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夫,也幫不了大人什么。只要大人饒過小的,小的來生當牛做馬來報答大人的不殺之恩。”
這牛錄只懂些簡單的漢語,徐昊這一大段話聽得他云里霧里。他皺起了眉頭,吩咐手下:“抓回去,交給準塔額真!”
“是!”兩邊手下一擁而上,去拿徐昊。徐昊還未來得及掙扎就已被清軍士卒拿下,盡管他拼命掙扎,但也于事無補,只能隨著他們一起走了。
準塔大踏步進入了杭州府衙門。手下一眾兵丁紛紛涌上,去接管杭州城的案牘文書。
手下盡管忙活,準塔一人悠閑地坐在了上首,將腿架在了案幾上。“哼,漢人的官兒還真是威風。”他從上向下望去,獲得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征服感。
兩名士卒快步而來,單膝跪下,說:“啟稟固山額真,明將張煌言、陳邦傅、黃道周已被我們擊退。他們乘著海船揚長而去。我們沒有船,無法追擊。”
“廢物。”正在閉目假寐地準塔說了一句。這兩個士卒沒有搭腔,只是將頭埋地更低了。
準塔緩緩睜開眼睛,說:“算了,漢人有句話,叫窮寇莫追。由他們去吧。”
這兩個士卒對視了一眼,應了聲“喳”,便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而此時的朱慈炯與長平同乘一輛老舊的輦車,聽著車子發出的“吱呀”聲,二人的身子也隨之輕輕晃動。
長平望著朱慈炯那張冷清的臉,終于問了一句:“慈炯,你從溫姑娘那回來以后就耷拉著腦袋,難道有什么事嗎?”
朱慈炯將長平一望,說:“姐姐,咱們不去昆明了,改道桂林吧。”
長平吃了一驚,忙道:“這是為什么?你不是說……”
“是!”朱慈炯粗暴地打斷了長平的話,說:“可徐楓此人不可信任。你知道之前那個弘光皇帝是什么人嗎?”
聽到這話,長平的目光也為之一聚,正色問:“他是什么人?”
“他是徐楓的表哥。”朱慈炯目光一瞥,說:“表哥冒充皇帝,表弟在外把持朝政。哼!他們是要顛覆我大明的江山呀!”
“啊?”長平大驚失色,忙問:“確實嗎?這中間會不會有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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