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策馬行至武昌城的總兵府前駐足良久。“以前左良玉就是住這兒的?”他問給自己牽馬的一個漢人小廝。
小廝重重地一點頭,答道:“正是。”
博洛掩藏不住滿臉地得意之色,揚聲笑道:“都說左良玉擁兵數十萬,乃是一方諸侯,沒想到會那么窩囊地死在九江。如今就連這座城也歸了我們滿人了。”
他催馬前行,輕輕步上臺階,進了總兵府的大門。在庭院中,他張目四望,整個院落雖然蕭瑟破敗,但高門別院,看起來還是格外莊嚴。
博洛下了馬來,那小廝立即牽著馬去后院吃草料。而他信步在這院中閑逛,金聲桓則謙卑地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隨侍左右,既不能驚擾到博洛又不能完全“隱身”。其中節奏的把握難之又難。
博洛忽然一駐足,側頭笑道:“呦!原來金將軍一路隨行。真是辛苦你了。”
金聲桓立即學著滿人的樣子,將兩條手臂各自一掃,單膝跪下說:“屬下為貝勒爺鞍前馬后,理所應為。”
博洛哈哈一笑,說:“金將軍乃是劉良佐劉總兵的部下。難道你不該為他鞍前馬后嗎?”
金聲桓猶豫了一下,說:“劉總兵膽小如鼠,又志大才疏。不堪重用。”
博洛輕輕將金聲桓扶起來,說:“武昌一戰,金將軍的才干我看得明白。呵呵,區區五千人馬就擊潰了黃得功的數萬大軍。即使是我最驍勇的滿洲健兒也未必能夠辦到得呀。”
金聲桓面上一紅,低頭說道:“屬下仰仗大清皇帝天恩和貝勒爺的信任,才能僥幸獲勝。”
博洛更是高興,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們漢人就是會說話。哈哈哈,不像我們滿人那樣魯莽。”
“貝勒爺!我要見貝勒爺!”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府外傳了進來。博洛頗為尷尬地一笑,對金聲桓說:“你看看,滿人就是粗魯。”然后又吩咐手下:“別攔著,讓他進來吧。”
一個盔甲破碎、滿臉血污的正白旗士卒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跪在了階下。“貝勒爺,小的冒死來報。”他垂著頭,顫聲說:“我六千追擊部隊在城外遭遇了明軍的反擊,全軍……全軍覆沒了。”
此言一出,博洛的眼睛瞪得老大。甚至有那么一陣恍惚,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全軍覆沒?”博洛嘶吼了一聲,猶如猛虎咆哮。
“是。”士卒哽咽著說:“我們遇上了明軍的增援部隊。他們戰力強勁,人數又多。我軍奮起抗擊,雖然英勇,卻寡不敵眾,全線潰退了下來。半路又遭明軍的火銃隊截擊,以至兵敗。”
博洛火熱的心瞬間墜入了冰窟,冷得他直打哆嗦,連忙問道:“知不知道來增援的人是誰?”
這士卒面色已現蒼白,有氣無力地答了一句:“不知。但他豎著一面‘何’字大旗。”說完之后,一頭栽倒在地上,暈厥了過去。
博洛驚得向后退了兩步,然后才連忙吩咐左右:“還愣著干什么?抬下去醫治!”
“喳!”兩個士卒迎上去將他架起來拖了出去。
“何?”博洛將茫然地目光移向了金聲桓,似乎在尋求一個答案。金聲桓也想了想,腦海中靈光一閃,忙說:“何騰蛟!一定是湖南總兵何騰蛟!”
博洛的面容變得嚴峻了起來,冷冷問道:“此人難對付嗎?”
金聲桓想了想,說:“此人鎮守湖南多年,練得一支精銳部隊。湖南人只知有何總兵,而不知有大明朝廷。”
博洛皺眉踱步,說:“如此說來,他也有可能趁勢反攻,奪回武昌了?”
金聲桓搖了搖頭,說:“大明的總兵往往不聽朝廷號令,只顧自己的地盤。這個何騰蛟來援武昌,怕是有唇亡齒寒之虞。如果我們不進攻湖南,想必他就不會跟我們為難。”
“哼!”博洛的眼中冒出了火星。他猛地一轉身,望著金聲桓的眼睛說:“我大清志在天下,又豈能容許一個湖南成為國中之國?”
金聲桓面皮發燒,急忙低下頭去,說:“是,屬下失言了。”
博洛轉而又是一笑,說:“金將軍不必緊張。我不是在訓斥你,只是向你傳達我大清的雄心。”
“是。”金聲桓依然低頭不語。
博洛想了想,又對手下士卒吩咐道:“傳下令去,命歸降而來的劉良佐率部迎戰何騰蛟,務必將這股明軍擊潰,否則提頭來見。”
“喳!”手下應了一聲,快步離去了。
金聲桓心中一慌,急忙說:“貝勒爺,劉總兵押著大軍還在趕來的路上。他們沒有片刻的休息,又要去迎戰頗為善戰的何騰蛟,只怕兇多吉少啊。”
博洛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說:“金將軍,你剛才不是也說劉良佐此人膽小如鼠、志大才疏嗎?呵呵,你還記不記得被豫親王磔殺于鎮江街頭的劉澤清?”
金聲桓仍是一頭霧水,茫然地望著博洛,說:“屬下不明白貝勒爺的意思。”
“哈哈哈……”博洛仰頭一笑,說:“說句大不敬的話,我殺人的手段可比豫親王高明得多了。”
“啊?”金聲桓心驚肉跳,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在地。
原來博洛是要除掉劉良佐。如果劉良佐去攻何騰蛟,以他的才能必然要吃敗仗。就算他不戰死,回來之后博洛也可以軍法將其處置。這一借刀殺人之計足見陰損。
雖然金聲桓對劉良佐始終不服,覺得自己比他更適合當一鎮總兵。可現在驟然聽聞博洛要設計害死他,也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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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屬下一定肝腦涂地,為我大清奠定萬世不拔之功業。”金聲桓說得慌張,額頭上也是冷汗直冒。
博洛點頭微笑,然后又闊步走到了庭院正中,沐浴著正午溫暖和煦的陽光,吩咐手下道:“走,再去別處看。”
“喳!”士卒們應了一聲,緊隨博洛的身側離開了總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