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盧溝橋上直望夕陽下的永定河,只見水波搖蕩,粼粼泛光。一輪紅日正悄然下落,河水映著陽光,天邊的云霞也現出了壯觀的火燒云。
豪格的兩黃旗大營正駐扎在左近。隨著夕陽的緩緩沉下,軍營中也亮起了燈火。這些燈火星羅棋布,與天空中的星辰相互輝映,好不壯觀。
而此時豪格的中軍大帳中更是喧鬧無比。豪格高坐在上首,下首分成兩排,按照軍階的大小依次坐著二十多名兩黃旗的將領。
軍中沒有凳子,大家都坐在一塊坐墊上,每人面前都是一張矮腳桌,桌上有新鮮的瓜果和酒具,還有一整塊熟的大肘子。
在這樣的場合也不能沒有美女歌姬。豪格重重地拍了拍手,兩列衣飾華美地女子緩步而來。她們以長袖遮面,含羞帶臊地向眾位將軍們走去。
眾將官見了這些美艷女子,都有熱血沸騰之感,紛紛擊打著桌子,叫道:“好!好!”
“大家不要急,每人都有。”豪格同樣是意氣風發,高聲叫著。
這些女子走到將官們的身旁,脫下鞋子,跪在了為她們準備好的坐墊上。“將軍,奴家來服侍您了。”女子們微微揚首,一雙含春妙目與這些男人如饑似渴地眼神相觸,釋放出萬種風情。
兩黃旗的將領們都是清一色的滿人。他們入關雖已有幾年,但平日也沒被如此嬌柔美艷地中原女子服侍過。一時間血脈噴張,難以自持。
“過來吧!”他們伸出粗壯且毛發濃密地胳膊,一把便將身旁的女子攬了過來。恰如窮鳥入懷,女子的身子忽然失重,一頭便撞在了他們堅實的胸膛上,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卻已是不能。
女子們驚叫連連,一副失魂落魄之態。這倒更激起了這些男人們的獸欲。他們哈哈大笑,端起酒壺就喝了起來。
豪格也摟著兩個美女,同樣是哈哈大笑。但他目光一掃,只見將領中似有一人悶悶不樂。豪格已是微醺,視力也變得有些模糊。
他重重地眨了眨眼睛,才看清他便是被小皇帝封為“滿洲第一巴圖魯”的鰲拜了。
鰲拜方臉濃須,豪氣十足。但他也只是正襟危坐,自顧自地喝酒吃肉,身旁的美女來扶他的胳膊,卻被他重重地一甩,那女子就像紙片兒似的,撞到了旁邊一個將領的身上。
那人哈哈大笑,叫道:“鰲拜,你若是不要,也給我好了!哈哈哈!”他說著便一把將這女子攬入了懷中。
鰲拜只哼了一聲,仍是自顧自地喝酒。
這一切都被豪格看在了眼里。他向他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地微笑,叫道:“鰲拜!”
雖然帳中喧鬧,但豪格中氣十足,鰲拜聽的十分清楚。他的身子一震,忙起身道:“奴才在。”
“好酒當前,美女在側。你為何如此地悶悶不樂呢?”豪格問道。
鰲拜頓了一頓,繞開眼前的桌子,信步走到了大帳中央,然后沖豪格跪下,磕了一個頭,說:“奴才不想掃王爺的興。只是前明余孽死灰復燃,我軍出征在即,勝負還很難說。此時此刻,奴才只覺得惶恐,難以作樂。”
豪格哈哈大笑,說:“你是皇上親封的巴圖魯。如果連你都怯了,我軍還談何大捷呀!你也不是沒有出征過,還怕他什么。來來來,本王敬你一杯,權當是提前喝你的慶功酒了。”
他正要斟酒,鰲拜卻豁然起身,揚聲道:“王爺!這兩次出征可大大地不同!上次是去剿滅張獻忠的流寇,尚不足為懼。可如今要面對的是李定國和劉文秀。這二人已將大西軍重新整編,軍紀嚴明,戰力強勁。恐為我軍之勁敵呀!”
聞聽此言,豪格怒氣勃發。他“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叫道:“大膽鰲拜!難道你跟著阿濟格就可以打勝仗,跟著本王就打不了勝仗了嗎?”
鰲拜急忙低下頭去,說:“奴才沒有這個意思。”
“哼!那你是什么意思!”豪格也憤然起身。他的這一聲雷霆暴喝,也讓整個大帳都安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向豪格和鰲拜投去。
就在這時,一個士卒急匆匆跑了進來,奏道:“肅王,太后來了。”
“她來干什么?”豪格雙眉一皺,問道:“可帶著皇上嗎?”
“沒有,只帶著蘇麻喇姑。”士卒回答。
豪格小聲念叨了一聲。鰲拜頭雖低著,但目光中也放出一絲異彩來,只是沒有人察覺到。
豪格想了想,便說:“既然來了,就請她進來吧。”
“喳!”士卒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快,都下去。”豪格一揮手,那些陪酒的女子們答應了一聲,便都匆匆將鞋子拎著,狼狽地退了出去,遠不如進來時那般從容優雅。
不一會兒,身穿常服的孝莊太后在蘇麻喇姑地攙扶下緩步進了軍帳。太后的臉上帶著淡淡地笑容,但蘇麻卻是面皮緊繃,看得出她的心里十分緊張。
眾將官雖百般不愿,但也只得起身行禮:“奴才見過太后。”
太后游目一望,笑著說:“免了免了。”她雖然說著,但腳下步子不停,徑直走到了豪格的身旁。
豪格急忙讓開了位子,說:“太后請坐。”她也不客氣,便上前坐下了。
太后坐好,揚首笑道:“肅王爺,聽說你們明日一早就要出征了。我今兒是代皇上來慰勞你們的。愿你們能為我朝建功立業,平地四海。”
“奴才們謹遵太后和皇上的教誨。”豪格應道。
太后又將下面的眾將領們望一眼,接著道:“不過話也得說回來了,打仗總是件勞民傷財的事兒。南邊兒不服管,只靠打怕也成不了事,總得有點恩威教化。肅王爺,你說呢?”
豪格一怔,忙道:“太后所言極是。朝廷只有恩威并施,才能收服人心。”
“說得是呀。咱們得恩威并施。”太后笑道:“要照我的意思呀,這恩總得在威的前面兒。咱們先給點雨露之恩,若是他們冥頑不靈,再動武不遲。”
話說到這個份上,豪格總算明白孝莊太后此行的目的了。原來她是來阻止自己出兵的。
豪格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只有建立起軍功,才有可能積攢起威望,坐上攝政王的位子。而太后之所以阻撓,便是不想將朝廷大權拱手讓給自己。
于是豪格答道:“回太后的話,臣以為,南邊兒之所以不服王化,便是還未領略到我大清武力之盛。我軍只有將他們打怕打服,再施以懷柔才有效果。”
“肅王爺不怕是本末倒置了?”太后笑著說:“南邊兒卑濕水熱,本就不利我軍。就連尼堪也死在了他們的手里。肅王爺只知以武力壓服,怕是匹夫之勇,只會適得其反吧。”
豪格聞言,心中也騰起了一股怒火,便言道:“太后此言差矣。尼堪之敗,敗在輕敵冒進。況且,臣所率領的是太祖太宗曾經親掌的兩黃旗。兩黃旗為我八旗之首,其他諸旗無可比肩。我軍出戰,定獲全勝。太后乃深閨婦人,于此或還不知。”
此言一出,諸將領便起了一陣騷動。
太后說豪格是匹夫之勇,豪格說太后是婦人之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也越發濃了。
孝莊太后的臉色有些陰沉了。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問:“如此說,肅王爺是非出兵不可了?”
“是。”豪格毫不客氣地回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太后含笑點了點頭,便又繼續向帳外走去了。豪格一臉茫然,心里想著:“在我的軍中,怕她何來?”于是便也大踏步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