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楓在小太監的帶領下朝武英殿的方向而去。他有些奇怪,往常皇帝會見自己都是在文華殿或者謹身殿,今日為何改在了武英殿。
但徐楓也沒作多想,由著小太監將自己領進了武英殿中。他不能多看,只是余光一瞥,但見朱慈炯正坐在不遠處的御座上,面色鐵青,橫眉豎目,看上去十分地不和善。
徐楓的心頭也是一緊,急忙低著頭趨步前行。待走到跟前,才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口稱:“臣徐楓參見吾皇萬歲。”
“自打朕啟用你的那天起到今天,過去多久了?”朱慈炯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但徐楓呆了呆,但也不能不答。
“回陛下的話,臣任江防總督到今日已一年有余。”
“哼!這么久的時間里,我可斥責過你,說過你半句的不是?”不知不覺間,朱慈炯加重了語氣。
聽了這話,徐楓一陣齒冷。朱慈炯刻薄寡恩,不僅斥責過自己,還罷過自己的官,甚至險些玷污了自己的妻子。每每想到此處,徐楓都是怒火中燒。
徐楓料想到皇帝這是來問罪的,但他問的究竟是什么罪,徐楓一時也沒有底,便只能繼續磕頭,道:“臣惶恐,不知哪里觸怒了陛下?”
“哼!”朱慈炯輕蔑地一笑,說:“你打下了南京,功勞不小。你說朕該如何賞你?”
徐楓聞言更是忐忑,忙道:“臣已尊貴以極,只圖能中興大明,驅逐北虜,別的不敢貪圖。”
“你少說這些廢話!”朱慈炯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猛地坐起了身來。他身旁的宮女和太監見狀,也都急忙跪了下來。
朱慈炯氣得滿面通紅,雙手發抖。他來回踱著步子,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徐暮帆呀徐暮帆!”他一邊踱步一邊說著:“我賞無可賞,你便為自己揚名,把臟水潑到我的身上,是不是?”
“陛下何出此言?”徐楓忙揚起自己惶惑地臉來,望著怒氣沖沖地朱慈炯。
“何出此言?你……你還有臉問我?”朱慈炯厲聲道:“現在全城百姓都說你齊王高義,從魯王那里虎口奪食,不僅奪來了糧食,還收服了他們的幾員大將!哼!徐暮帆,可真有你的,現在無論是朝中、軍中還是民間,都是只知有你徐暮帆而不知有朕了!”
徐楓緩緩解釋:“回陛下,臣是陛下所封的齊王。臣的一言一行,皆是代表陛下。無論是朝中、軍中還是民間,人們愛戴臣,也就是愛戴陛下!”
“說得可真好聽!”朱慈炯雙足一頓,質問道:“那我再問你,我要賞你宅子,你堅辭不要,卻又如此大張旗鼓地修葺舊居。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徐楓覺得奇怪,便說:“臣感念陛下的恩德,不忍再耗費民脂民膏,故才有此一舉呀。”
朱慈炯的聲調越揚越高:“你不愿耗費民脂民膏,倒是得了個清白名聲!相形之下,朕倒成了不知體恤百姓的昏君了!徐暮帆,你居心叵測,真的要陷朕于不義嗎?”
徐楓眼睛一瞪,道:“臣絕無此意呀!”
“你有沒有此意,你自己心里清楚!”朱慈炯發泄過心頭的怒火,語氣自然也變得平靜了。
他緩緩坐了下來,有氣無力地望著徐楓,輕聲道:“徐暮帆,這里可是留都,是我大明的勃興之地。你若是有不臣之心,祖宗神靈絕不饒你!”
徐楓更是惶恐,整個的身子都撲倒在了地上,顫巍巍地說:“臣忠心耿耿,只求能早日平定天下,然后歸政于陛下。若有半句虛言,便叫臣不得好死!”
得了徐楓這句話,朱慈炯的心里便舒坦了一些。“但愿你言出必踐。”他說完便揮了揮手,那意思便是讓徐楓退下。
但徐楓跪伏在地,并沒有看到朱慈炯的手勢。那個帶他進來的太監則輕輕咳嗽了一聲。徐楓這才側目向他望去,他也朝自己努了努嘴,向著門外的方向。
于是徐楓便又磕了一個頭,說:“臣告退。”然后緩緩站起身來,躬身退了出去。
徐楓回到家中時,夜幕已經四合。屋子的里里外外也都給修葺一新,就如徐楓第一次住進來時的模樣。
這雖不算是喬遷之喜,但勉強也可算作“榮歸故里”了。因此,在朝的所有官員幾乎都來祝賀,無一遺漏。這里包括了本次“恩科”選拔上來的進士,也有以瞿式耜為代表的從桂林來的閣臣,還有以錢謙益、李清為代表的有過降清劣跡的官員。
除了這些文臣以外,黃道周、方國安、孫嘉績等從魯王投順過來的統兵將領也來了。
“齊王府”三個字的匾額剛剛掛上,臣僚們便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地叫好聲。而在他們之外,無數地百姓也圍上來看熱鬧。一時間,以齊王府為中心,一層層的人群圍攏上來,以致道路堵塞,幾無落腳之地了。
這時,府門緩緩打了開來,一個妙齡女子緩步走了出來。眾人一瞧,不禁叫道:“是環兒姑娘!”
環兒頷首一笑,揚聲道:“實在是對不住各位了,今日齊王搬回舊居,本該請大家來小酌一杯的。但不巧得很,我家王爺被陛下叫了去,不知是說什么事。現在府里就剩著我們王妃和一些女眷。諸位瞧瞧,實在是不方便招待各位了。要說是怠慢了各位大人,那奴婢可吃罪不起。所以呀,今日還請大人們先回吧。改日齊王一定再請大家來府上做客。”
臣僚們彼此望望,多少都流露出了失望地神色。
“既如此,我們也只好回去了。不過……”一個大臣回頭望著群臣,說:“咱們總得讓齊王知道,今日有誰來了,有誰沒來不是?”
“對!”大家此起彼伏地應和著。
環兒掩口一笑,從袖子里取出了一條長長地白綾子來,然后揚空揮起,白綾子似是彩虹一般從空中劃過,眾臣僚緩緩后撤,目送這白綾子落在了臺階和地面上。
“王妃早就替諸位想到了。”環兒說著,一個小廝端著筆墨紙硯地托盤走了出來。“就煩大家留下名諱吧。”
眾臣先是一呆,隨即爆發出一陣呼喊聲。“我先來!”、“我該是第一個!”、“憑什么!”、“當日齊王敬過我的茶,我該是第一個!”
面對洶涌而來的人群,環兒也是大吃一驚,忙向后退去,說道:“大家別急……大家別急……”
場面一度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