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南京城紛亂一片,滿地的狼藉瓦礫,就像是剛剛打過仗一樣。而事實上,這次的動亂也可以理解為是一場戰爭。用徐楓那個時代人們的話語來說就是:“這是一場反動統治者發動的對人民群眾地戰爭。”
只是,被關在陰暗潮濕的詔獄中的徐楓還木然無知。當然,他更不知此時溫雨已身處在大內皇城之中。
暗夜中的大內皇城,似是一頭張著血盆巨口的怪獸,而溫雨正是那送上門的羊羔。
不過溫雨的臉上沒有絲毫地恐懼。她揚著高傲地頭顱,雙目直視前方燈火通明地高大建筑,冷冷地問身旁帶著自己的太監:“陛下要在這里見我嗎?”
她說著便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奉天殿。
“奉天殿乃是陛下聽政之所,王妃可去不得。”這太監有些謹小慎微地說著。
齊王已身陷囹圄,想來是難逃一死了。而王妃又被皇帝召了來,那必是有意接納了。倘若日后溫雨真封了個嬪妃什么的,身份更是尊貴。
于是這小太監從這一刻開始,說話就越來越謹慎了。
溫雨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便不再說話,隨著他一起穿過面前恢弘的奉天殿、華蓋殿,直奔謹身殿而去。
溫雨抬頭一望,柳眉微皺,念道:“謹身?”
“不錯。”這太監答道:“陛下正是在謹身殿接見王妃。”
溫雨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望著眼前的小太監,問道:“陛下召見我,究竟為了何事?”
“陛……陛下沒有明言。”這小太監有些緊張,期期艾艾地回答:“只說……只說讓奴才帶王妃來此。”
溫雨知道再也無法從這小太監的口里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便也只能嘆口氣,繼續隨他走了。
還不待溫雨走近,守在門口的兩個宮女已經迎了上來。二人沖溫雨屈膝行禮,說道:“王妃萬福,奴婢在此迎候王妃大駕。”
溫雨有些吃驚,忙道:“不要這樣,如此大禮,我可受不起。”
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禁莞爾。其中一人道:“受得起。這也是陛下的吩咐。”
另一人盈盈笑著,說:“王妃隨奴婢來吧。”她說著便翩然轉身,就像是婀娜地小燕子一般輕盈。
溫雨縱然也是女子,但看這宮女顧盼流連地身姿也不免有些心蕩神馳。
“這樣的風情,恐怕是河東君也有所不及了。”她剛想及此處,又不免啞然失笑:“河東君乃是當世才女,又怎能和這些專職伺候人的宮女比呢?”
那宮女見她露出了笑顏,便也跟著笑了,道:“王妃的心里也必定歡喜吧?”
“啊?不是!”溫雨聞言如遭電擊,紛飛地思緒又給拽了回來。
但這宮女以為她只是害羞而已,便上去拉過她的手,笑道:“王妃不必心懷顧慮,緊隨奴婢來就是。”
她說話口齒香糯,語氣也是綿綿地,格外入耳。溫雨呆了一呆,竟然忘了掙扎,隨著她一起拾級而上,向謹身殿的方向去了。
兩個宮女,一個在前引路,一個緊握著溫雨的手緩步來到了謹身殿的大門口。謹身殿大門緊閉,三位女子的婀娜倩影映在了門上。
還不待她們說話,就聽里面傳來一個聲音:“不必通報,進來便是。”
溫雨的身子不覺一顫。這是朱慈炯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是。”宮女應了一聲,然后輕輕推開了門,攙著溫雨走了進去。溫雨想掙扎、想逃跑,可謹身殿的大門一經打開,滿目地富麗堂皇讓她心搖神馳。
那雕梁畫棟的三大紅漆殿柱巍峨聳立,幾十個雕刻著龍鳳呈祥圖案的燭臺上盛放著熊熊燃燒的紅燭,紅燭上還罩著鵝黃色的燈罩。
這燈罩上繡有鴛鴦、子規、畫眉、松竹、臘梅等花鳥,一眼望去真是琳瑯滿目、色彩繽紛。
謹身殿的地板也是上等的沉香木鋪就,散發著淡淡地幽香。溫雨順著這地板向前望去,直到大殿的盡頭,望見了三級金燦燦的御階,御階上置有兩張椅子,分立左右。
椅子前擺放著一張矮腳茶幾。身穿朱紅色常服的朱慈炯正站在茶幾前,背對著三個姑娘。一捋清香從朱慈炯的身前裊裊升起,在空中打了幾個卷,才徐徐散開。
“奴婢見過陛下。”兩個宮女屈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溫雨呆了一下,然后也如夢方醒地屈膝行禮,道:“臣妾見過陛下。”
雖然她不是朱慈炯的妃子,但也該稱一聲“臣妾”。
朱慈炯緩緩轉過身來,將手里的火折子在空中一揮,那火便熄了。他含笑下階來,吩咐道:“你們兩個出去吧,我有話和王妃說。”
“是。”兩個宮女齊聲應了一句,便一起起身來,緩緩退出了謹身殿,還不忘將殿門牢牢關住。
溫雨微蹲在那里,頭也不敢抬。但她注視著眼前的地板,聽著那“噔噔”的腳步聲,便知朱慈炯是在朝自己靠近。
朱慈炯來到溫雨的面前,伸手輕輕向溫雨的肩膀扶去,說了句:“王妃請起。”
在他的手將要觸碰到溫雨衣袖的一瞬間,溫雨忙將身子一縮,匆忙避開了朱慈炯。
“罪臣家屬,不敢勞陛下相扶。”溫雨有些惴惴不安地說著。
“罪臣家屬?”朱慈炯的語氣轉冷:“你當真認為徐楓有罪嗎?”
溫雨緊緊地咬了咬牙,答了一句違心地話:“齊王有罪。”
“罪在何處?”朱慈炯冷眼瞧著她,步步逼問。
“罪在兵諫逼宮。”溫雨說:“齊王把持朝政,將陛下束之高閣,是為大罪。”
“哼!他的罪罄竹難書!”朱慈炯一腔怒火就要爆發了出來。他踱了兩步,繼續揚聲說:“不過他最大的罪還不在于此。”
溫雨有些納悶,不自覺揚起了疑惑地頭,望著朱慈炯問:“那陛下以為,齊王最大的罪是什么?”
朱慈炯雙目炯炯,盯著溫雨說:“他最大的罪就是搶了我心愛之人為妻!”
“啊?”溫雨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兩眼瞳孔放大,渾身地汗毛倒豎。她微微張著嘴巴,急忙俯身下拜,道:“陛下此言令臣妾惶恐難安。臣妾不過是罪臣的糟糠之妻,萬不能與陛下相配!”
朱慈炯嘴角一瞥,十分不屑。他踱步過來,說:“罪臣罪臣。你是不是罪臣的糟糠之妻,可還沒有定數呢。”
溫雨又是一驚,忙問:“陛下何意?”
“你抬起頭來。”朱慈炯待溫雨微微揚頭,然后抬手指向了御階上的香案。這香案上放著一只精致地小香爐。香爐中插著一炷香。
“你看,這炷香燃盡的時候天就要亮了。”朱慈炯含笑道:“一旦天亮,徐楓就要被處死了。你若是想讓朕赦了他的罪,便要答應朕,來宮里做朕的妃子。到那時,你不僅不是什么罪臣的糟糠之妻,還會成為萬人敬仰的皇貴妃,甚至母儀天下都有可能。”
溫雨瞪大了眼睛,身子也微微發顫。她萬沒想到,朱慈炯居然會用徐楓的性命來要挾自己。她驚恐地眼睛直直抵望著眼前年輕的皇帝,厭惡感也漸漸從心里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