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主動出走的事，只能交由民警方面處理，雖然同事們都很上心，但是依然沒有任何結果。不到一個月，老李愛人也過世了，是單位幫忙處理的后事，將她與老李葬在了一起。
“一連三年，沒人再見過老李的兒子。直到第四年清明，我們去給老李夫妻倆掃墓，發現有人已經來過，這是前三年從未出現過的情況。那時起，我就懷疑老李兒子可能回來了。
“后來也曾拜托轄區片警幫忙查過，還是沒有消息。事情也就一直擱著了，畢竟我和同事們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只是沒想到，這次卻在船上遇到了老李兒子。”
老胡深深的嘆了口氣，沒有人催促他，在場幾人多少也能理解此刻老胡的心情。
“老李兒子，全名李保國。算起來，今年應該是21歲了。
“我救下他時，他也認出了我。當時，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船停之后，不要離開內倉’。我問他為什么，他的回答……在當時的我看來，他的回答簡直就像是一個有臆想癥的精神病人才會說的話。”
“他說了什么？”譚翼問道，他覺得，那個李保國可能知道些什么。
“這正是要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我救他出來的時候，被一伙武裝人員抓住。李保國被帶走了，他們要把他帶往頂層，而我則被趕到游客當中。那時我才發現，這艘船上的武裝人員數量很多，他們命令我們前往甲板。
“中途有人反抗，也有人逃跑。我趁亂混在逃跑的人群當中。很多人被當場打死，幸運的是，我成功活了下來。而剩下那些還活著的人，全都被趕到了甲板上。
“我開始尋找李保國。不僅因為他是老李的兒子，更因為我發現，李保國之前對我說的話，很可能是真的。我認為，想要在這艘船上活下去，就必須要找到李保國。
“也嘗試過聯絡外界，由于是休假期間，我自己并沒有攜帶特殊的通訊設備，只能嘗試使用船上的通訊。然后我發現，或許是晚了一步的原因，所有能找到的通訊都被切斷了。
“我開始往這艘船的頂層移動，一路上躲避著巡查的武裝人員。快要靠近頂層的時候，這艘船遭到了襲擊。
“當時我身處外層艙室，透過窗戶，我見到了裝備艦炮的戰艦。我很驚訝，因為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幾個國家的常規海軍還裝備艦炮了，一般遠程都用導彈，近程用機關炮。至于大口徑艦炮，那已經是被淘汰的時代產物。
“第一時間，我想到了海盜。公海上，海盜并不鮮見。雖然絕大多數海盜，都是由一些貧窮國家的武裝分子組建而成，自身武備極為貧瘠落后。但也存在極少數裝備精良的海盜。我猜想，很可能就是后者。
“通過觀察，我發現對方的艦炮口徑并不大，應該在105毫米左右。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映證了我的猜想。我以為，這就是李保國警告我不要離開內倉的原因。但是我錯了。
“我繼續往上走。越往上，巡查的人越多。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試圖從甲板外面爬往上層。
“當我來到某個房間的陽臺時，我見到了插有某國旗幟的公海巡航船只。就在我以為終于有救時，我看到了讓我這輩子都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艘巡航艦船，消失了！然后那艘疑似海盜船的戰艦也消失了！它們的探照燈一點點的變得黯淡，船體也一點點的變得透明起來。當時我就站在陽臺上。看得清清楚楚！
“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海風，連波浪都沒有。最為詭異的是，月亮不見了！你能想象，那種情景對我造成的震撼嗎？
“我甚至一度以為，自己也患了癔癥。直到我被一伙武裝人員發現。他們就像是瘋了一樣向我沖來，我手上沒有武器，只能拼命的逃，終于甩開了他們。
“安全之后，我又再度折返。很快的，又發現了一伙武裝人員，他們行走的步伐看起來很僵硬，相互之間也沒有任何的交流。就像是……就像是……”
“行尸走肉？沒有靈魂的軀殼？”譚翼將老胡無法說出口的詞說了出來。
老胡很不情愿的點點頭：“我作為一名刑警，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雖然有時候一些偶然的想法可能過于跳脫……”
“比如？”
“比如……剛才提到的戰艦和月亮消失，那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穿越了。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譚翼啞然，不禁重新認真打量老胡起來。
老胡的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已經爬上了深淺不一的皺紋，皮膚黝黑粗糙。
一頭板寸有些枯黃，明顯不怎么保養，里面還夾雜著些許的白發。但是剃得非常整齊，看上去倒也精神。
兩只大手雖然不像為城市發展搞建設的農民工那般布滿老繭，但在虎口，大拇指和食指上也能看到厚繭。手背皮膚也是皺皺巴巴，還有些干裂，這是經常在外面風吹日曬共有的特點。
譚翼覺得，眼前這個老胡年紀恐怕也快五十了，竟然也會有“穿越”這種想法，哪怕只是一瞬間，也讓他覺得老胡忽然變得可愛起來。
“胡警官，咱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還不知道您的年紀呢。我覺得吧，老叫您胡警官太見外了。”譚翼笑道。
“不是讓你稱呼我老胡就行了嗎？”
“這……不合適吧……”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就是在琢磨怎么一個警察還會說出‘穿越’這種不靠譜的詞匯對吧？別忙著否認，你盯著我那么久，心思都寫在臉上了。”老胡嘆了口氣，“我今年36。”
不止譚翼，在場幾人全都有些呆滯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胡警官竟然如此年輕。
“你們啊，總以為警察就一定很刻板。你們這是偏見，以后得改啊。
“被你這么一打岔，話題又跑偏了，咱們接著往下說，后來……后來……
“沒有后來了，后來就是我到這兒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