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翼略一思忖，沒有回撥，而是回復了一條短信：“你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嗎？告訴我在哪里，我去找你。”
然而，過了許久，譚翼也沒等來新的回復。
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了。
第四次手機任務沒有給出具體執行期限，不過譚翼卻是隱隱明白，時間拖得越長，想要完美達成任務就越困難。
然而對方不肯說出位置，這很明顯，是譚翼做的還不足以讓它相信譚翼。
且不說對方的號碼是空號，并且是用它的能力將通訊對接，想通過定位找出對方是不可能的。就算能找出來，只怕也難達成完美。
想到這里，譚翼按下了回撥鍵。
與前兩次一樣，兩次撥號都是空號的提示音。
第三次撥號剛接通，里面就傳出了細微的流水聲，和另一種有節奏的噌噌噌的聲音，聽起來，很像磨刀的聲音。
又稍等了一會兒，對面仍然沒有開口。譚翼干脆主動試探著“喂”了一聲。
“陌生人，你打我電話做什么？”這是一個正處于變聲期的男孩的聲音。聲音不大，似乎離話筒有些距離的樣子。
變聲期，意味著對方可能還是一個中學生。
對方的語氣很壓抑，很冷，仿佛正盡量克制著心中的墳墓，禮貌而又中二氣十足的詢問著譚翼的意圖。
譚翼從容答道：“我想找這個電話的主人。”
“是嗎？很可惜，你打錯了，我就是號主。”
“打錯了嗎……”譚翼組織著接下來的語言，他可不想讓對話草草結束，“沒關系，那就聊聊吧。陌生人之間，不用在乎對方的想法，反而可以宣泄自己的心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磨刀的聲音變得有些急促。
良久，對方才說道：“你好中二啊……”
譚翼差點被嗆到。
我去！譚翼心中暗罵，我這不是順著你的話往下說嗎……唉，終究還是有代溝，很難適應現在孩子們的對話模式啊。
“算是吧，人生不中二一些，難免不失去很多樂趣。哎，你那里怎么有種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哦……我在磨刀。”
終于把話題引回了正題！
“磨刀？是幫家里磨菜刀嗎？”
“不是。我他媽有病才半夜起來磨菜刀！”
“那是準備做什么？”
“殺人！”
“哦，不錯。”
“你……是覺得我在開玩笑？”對面少年的聲音越加的低沉，似乎非常的惱火。
“不，當然不是。因為我也常常有這樣的想法。”譚翼誠懇的說道。
“你也有？”
“當然。”
“能跟我說說嗎？”
譚翼一滯：靠，怎么反而把話題引到我身上來了。
事已至此，回避自然是不行的，唯有先與少年達成共情，對話才能繼續下去。
“我有幾個朋友，他們在不久前都離我而去了。”譚翼道。
“他們拋棄了你？”
“不，他們被殺了。”
“那你為什么不報警？”
“報警了，但那不是警方能處理的事情。”
少年好奇的問道：“難道是國外的殺手干的？”
譚翼再度被嗆到，少年就是少年，想象力太豐富了，動不動就聯想到國際殺手之類的劇情。
不過，話說回來，現實可比少年的猜測更加離譜。
一般人誰能想到，事情會涉及到兩個世界呢，這可遠比外星人入侵魔幻得多。
“不是，但也差不多。你呢？”譚翼不想讓話題繼續圍繞在自己身上。
“我……”少年的聲音又是一沉，“或許這兩天，你就能看到新聞了。”
“是被人欺負了嗎？”
譚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校園暴力。
“嗯……”
“老師？還是同學？”
“所有人……”
譚翼張了張嘴，感覺事情似乎有點嚴重。
“你是不是在考慮阻止我？”少年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嘲諷。
“沒有，怎么會呢？”
“那你為什么不說話了？”少年明顯不相信。
“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我念中學的時候，也曾產生過和你相似的念頭。”譚翼坦誠回答。
“真的？”少年略感意外，“能說給我聽聽嗎？”
“當然可以，這沒什么。”
然后，譚翼便開始訴說他念書時，第一個讓他憎恨的老師。
譚翼念中學的時候，各科成績都很不錯，期中和期末考常常是年紀前十。
班主任很看重他，他自己也很滿意。
但是，有一個女老師，總是看譚翼不順眼。
那女老師姓龍，教數學的。
龍老師對班上的任何一個人，幾乎都是和顏悅色的。唯有在看到譚翼時，目中總帶有一種根本不加以掩飾的厭惡。
每當譚翼寫錯某道題，又或者學習上有什么疑問私下去請教龍老師，龍老師都表現得極其不耐煩。
請教的過程中，譚翼頭上總會多出幾個包，那都是被龍老師用手指關節敲出來的。
看著龍老師與其他同學談笑風生，譚翼死活想不通，到底自己做錯了什么，讓龍老師這么討厭自己。
從小受到的教育，接觸的書籍，教會譚翼凡事都先從自己身上尋找問題。
可是無論譚翼如何剖析，都找不出自己得罪龍老師的原因。
后來，慢慢長大，接觸的人和事多了，譚翼也終于想通了。
龍老師討厭自己的根源，不是因為自己學習方面的成績或者是待人接物的態度上存在什么問題，而是因為龍老師有一次要求所有同學購買她復印的某份學習資料，譚翼是唯一一個沒有花錢去買的學生。
僅僅只是因為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而已。
如果說，那份資料很有用也就罷了，譚翼不買，還可以認為是譚翼沒有上進心。
然而事實卻是，龍老師賣掉那份資料后，后面就再也沒有提起過。
那時天真的譚翼，哪里會懂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多時候脆弱得還比不上一點芝麻綠豆大小的利益。
讓譚翼感到幸運的是，龍老師只教了他們班一年，就被調去低年級了。
否則，譚翼也不敢保證，長大后的自己在談起這件往事的時候，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云淡風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