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進來兩個人,淋濕的衣物頗有點狼狽。
燈籠打出的朦朧光線中,他們第一眼就看到了筱梅。
兩人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幽昧,而是美人,就這么坐在那里,昏暗不明的光亮照在美人的側臉上,本就清麗的容貌更添風情。
“怎么辦,哥?”
“你說怎么辦,當然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了。”
兩個人燈籠往地一丟,就撲了過去。
只是撲過去的又多快,回來的就有多快。
蘇陟已經坐了起來,“剛才你說你們兩個是偷尸的,怎么還想改行當流氓啊?”
“哥,我們的錯,不該冒犯嫂子。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當我們是個屁。”兩個人急忙認錯,他們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蘇陟踹了出去,哪里還敢放肆,只能放低自己的身份,求得安全。
筱梅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瞧著事情的發展,雖然事情貌似是因為她而起,不過現在明顯不是說話的時候。
蘇陟對著兩人點指,“過來。”
兩人爬起來乖乖的過來,“哥,你吩咐。”
“說說你們都干這一行都多久了?”
“不久、不久,才干了幾個月。”
蘇陟繼續問道,“怎么會突然想起來干這個,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不缺胳膊少腿,干點啥不行,就不怕遭報應嗎?”
“嘿嘿,這不是錢給多嘛。”
財能通神,蘇陟心中有點感慨,“多少?”
其中一個人伸出一根手指,“一張一百兩。”
蘇陟沉默下來,有人愿意出這么多的錢,肯定不是為求一個尸體這么簡單,其中應該有什么比較深的內情才對,“買主是誰,你們知道嗎?”
“買主?大哥,這個干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也知道……”
“這么說是不愿意說了?”
蘇陟聲音冷了下來,既然遇到了怎么可能就這么輕輕的揭過去。他對著筱梅說道,“剛才他們不是想要耍流氓嗎,給他們兩個一點苦頭嘗嘗。”
筱梅輕輕地點了點頭,就聽噗地一聲輕響,好像燈籠里的蠟燭爆燃了一樣,剎那間整個義莊里帶有點淺黃色的暖光變成了幽幽的綠色,映照著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形。
蘇陟輕聲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語氣輕柔,仿佛在關切他們的身體健康一樣,可是卻讓他們有種冷颼颼的感覺,雞皮疙瘩瞬間就跳了起來。
“是史……”
因為懼怕想要張嘴說話的人瞬間從喉嚨里噴出了一股火焰,烈焰跳動,瞬間從頭頂澆了下去,仿佛那不是火,而是一盆涼水,被人從頭淋了到腳。
“我沒說,我沒說,啊!”
另一位一個人張煌地看著眼前發生的,懼怕地大喊起來,可是沒有來得及辯解,一股火焰已經從咽喉燃了起來,接著在短短了幾個呼吸時間已經化為一堆灰燼。
“這是?”筱梅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蘇陟語氣沉重的說道,“應該是人下了禁咒一類的,可惜沒有問出東西來。”
“是啊,只知道幕后之人應該姓史,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史’。”筱梅接著道,“附近百十里地的村鎮有很多姓史的,不過應該是比較富有的,但是他們都是普通人,不會法術之類的。”
最后商量下來,今天筱梅探親之后,他們就早點動身回去,到時候找下九叔,讓他拿拿主意,畢竟他見多識廣,加上又是本地人,肯定比一個‘宅’女,一個外來戶要知道的多。
次日一早,蘇陟聽著筱梅的指示,來到了一處荒廢的宅院。
撐開雨傘,筱梅默默地注視著殘敗的院落。
“你知道嗎?本來我有個和美的家庭。”
蘇陟默然無語,靜靜地當個合格的聽客。
“當年哥哥、嫂子幫我說了一戶姓史的人家,呵呵,沒想到竟然也是‘史’。
那個時候準備了嫁妝的時候,有個老婆子過來推薦自己的珍珠鳳釵,沒想到竟然調包了我娘留給我的珍珠。被嫂子抓包的時候,她倒打一耙,開始傳播我的流言,于是我成了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被夫家退了婚。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不是的。
我哥哥和嫂子怎么可能放任有人污我清白,告到了縣太爺那里。結果那個老乞婆竟然買通了給我驗明正身的穩婆,哈哈,你知道當那個穩婆在大堂上說出來我懷有身孕時候,其他人蔑視的眼神嗎,仿佛在看一個放蕩成性的。
你知道我是自證清白的嗎?”
筱梅轉頭盯著蘇陟,深深的注視著他。
蘇陟搖頭,“不知道。”
可是莫名地,他想到了一個曾經看過的電影鏡頭,剖腹取粉的六子,那鮮紅的手、顫抖的血,無不訴說一個悲哀的存在。
筱梅凄然一笑,身上的衣服滑然而下,仿佛那身衣服不屬于自己的一樣。
溫暖的光線下,蘇陟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溫度,只有深深的寒意。那具潔白通透的玉體上有一個條長長的疤痕,從檀中的位置直到小腹,就像一只丑陋的蜈蚣趴在上邊,泛起的傷口上似乎還正在緩緩地蠕動。
忽然。
筱梅將手中的油紙傘一扔,整個人直接暴露在了陽光下。
“你知道嗎,我哥哥、嫂子因為不能為幫我證明清白,最后郁郁而終。死了,都死了,我們家從此再也沒有人了!”
筱梅字字泣血地聲聲控訴。
蘇陟甚至都顧不上去第一時間拾起那把傘,直接扯掉自己的外套撩起扔在她的頭上,然后才去撿那把傘幫她擋住太陽,“你瘋了,不想活了?”
“哥哥嫂嫂都已經走了,只有我還滯留這個地方,一天一天地數著時間。”
筱梅這次回來,其實并不是為了看看,而是帶著必死的決心,她決定要死在這里,算是為了已經名存實亡的筱家畫上一個句號。
雖然蘇陟已經用衣服和雨傘幫她遮擋了,可是仍然無法阻止騰騰升起的青霧,霧氣蒙蒙中筱梅的身影開始逐漸的稀薄起來,眼看著再有盞茶功夫就會完全消散。
“謝謝你。”
筱梅在蘇陟的唇上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