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復光吃得肚子滾圓,他算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又是個小宦官,大家都疼他。
“拜見公主!”
他補睡一覺有精神了,笑嘻嘻的給公主請安。
“吃飽了?你什么時候回去?”萱兒看他表情輕松,心也放寬了許多。
楊復光挺胸抬頭立正道:“拿了公主的回信就出發!”
派他回來送信,果然是取回信的。上次跟著軍報同來,信送到人就走了,想必回去以后,他懊惱半天吧?
她抿嘴笑道:“沒有回信。你回去跟郎君說,盡在不言中。”
楊復光一著急,剛才臉上的笑容也沒了,不停搓手道:“沒信?沒信不行,您還是寫幾個字吧,郎君什么痛都忍得,就是念著您吶,您安慰一句......”
他突然想起什么,打住話頭,訥訥道:“反正我是來拿回信的,拿不到,定會被我義兄軍法處置,那會死得很慘......您就當救救我吧。”
李萱兒的心都涼了半截,急忙問到:“郎君為什么痛?傷了?病了?”
“您別問了,我不能說,說了就軍法處置。”楊復光搖頭道。
“好。你不說,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只管搖頭點頭。”
楊復光想想,義兄沒說不能搖頭點頭,這樣應該不算違規,于是點了點頭。李萱兒盯著他問道:
“他還能不能騎馬?”
楊復光點點頭。萱兒的心放下一半,能騎馬,說明沒有生命危險,還有行動能力。
“他還舞不舞得動陌刀?”
楊復光又點點頭:陌刀十五斤,郎君一只手就能舞得動,您要是問我兩手都舞不舞得,那我肯定就搖頭了,他傷的是左手嘛。
“他還吃不吃藥?”
楊復光搖搖頭:我不知道。
能騎馬,能拿得武器,又不用吃藥,那應該是小傷。萱兒猶豫了一下沒再問,在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給他:“你去吧,路上小心。”
楊復光接過信,小心翼翼的藏到懷里,露齒一笑,抱拳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公主,您說郎君是不是受傷了?按說不會啊,他帶了那么多人去,怎么都用不著他親自動手,怎么會受傷呢?”木藍百思不解。
“若是叫陣,不會輪到他上,但若是帶少量人打埋伏,他是一定會沖在前面的。單打獨斗他不會輸,亂中救人便不可知。”
萱兒心塞氣悶,只好起身道:“咱們出來好半天了,回宮去吧。”
這時候他們第二次攻城也過去幾日了,不知結局如何。回宮去,找延英殿的小內侍,打探消息還更快一些。
進了后宮,就聽到溫室殿方向傳來絲竹之聲,那是太子特意交待教坊司,把新排演的樂舞,提前一天表演給圣上看。她想想已經幾天沒見父親了,便朝溫室殿走去。
圣上半躺在坐塌上,看著教坊司新調教的舞女拿著白羽扇輕歌曼舞,不知是想起被他賜死的蓁姬,還是掉進龍池,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兩個菩薩蠻姐妹,她們的舞跳得多好啊,一點不比眼前這幾個遜色,可她們都哪兒去了?
自己指點江山的光陰,到哪兒去了?
萱兒走到面前,圣上才看見她,淡淡笑到:
“怎么幾天都沒見到你,又跑哪兒玩去了?”
“回父親的話,我今天到東宮看侄兒去了。李佾已經會爬了,他還叫我’姑’呢。李侹也長大些,不過我去的時候還在睡覺。”
萱兒坐到父親身邊,順手給他捏捏肩。
圣上不信:“才幾個月的娃娃,爹娘都不會叫,先會叫姑姑?你怎么不說他會叫祖君?我還能相信。”
萱兒笑到:“再過兩個月應該就會叫了。到時天天叫您,保準比著歌曲還好聽。”
圣上朝元福招招手,元福過來,行了一禮,跟公主一起扶著圣上站起來,慢慢朝內殿走去。圣上精神不濟,每天躺著的時間越來越長,坐久了,他要上床躺著會。
“萬壽,你跪下。”
萱兒雖不明白什么原因,還是順從的跪在父親面前。
“父親把你寵壞了,做事由著性子,總有一天你會吃虧在上面。”圣上頓了頓問道:“你不想嫁于琮,難道是想嫁鄭顥?”
萱兒沒料到父親會直接問她這件事,一時大囧,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她干脆答到:
“是。父親的眼光極好,才在百官中挑了鄭三郎。怪女兒當初不認得他,不想盲婚啞嫁才拒的婚。后來……接觸多了,知道他便是良人,這才動了心。”
圣上雙手撐在大腿上,垂頭看著她,過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就躺了下去。
萱兒不知父親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起來,正在疑惑,只見圣上從床頭摸出一個錦布卷軸遞給她:
“拿去吧,這道三年前沒宣讀的圣旨,父親一直留到現在。你既親口說出你愿嫁,為父便將它賜予你……”
“父親!”
幸福來的太突然,萱兒差點就要窒息了。她顫抖著將圣旨展開:……為成佳人之美,茲將公主下嫁狀元郎鄭顥……
這正是三年前,那道給她和鄭顥賜婚的圣旨。
圣人已經閉上眼睛半夢半醒,萱兒卷好圣旨,給父親磕了個頭。
到底是父親,天下哪有父親不希望自己寵了十幾年的女兒幸福?自己眼一閉走了,能代替自己寵愛她的人,只會是圣旨上寫著名字的那一個。
人人都記得,天朝公主給自己男人戴綠帽子,可為了天朝被當成籌碼遠嫁的公主,又有誰去追究,她們過得好不好,她們快不快樂?
天朝不幸公主已經太多,不缺他萱兒一個。聽著萱兒走出去的腳步聲,床上的李忱微笑著滑落了一滴濁淚。
萱兒雙手將圣旨緊緊握在胸前,快步朝母親的明義殿跑去。
“阿娘!阿娘!”
晁美人聽她喊得急,趕忙迎到殿門口,萱兒跑過來撲在母親懷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晁美人急了,將她手里的圣旨奪過來,打開快速掃了一眼,也笑出了眼淚,拍著萱兒的背說:
“你這個傻孩子,這不是得償所愿嗎?為何哭得那么嚇人?你父親......到底還是疼你......”
這下好了,兩個女兒都能嫁給自己喜歡的郎君,她再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