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滿溪知道這個時候,保全自身最重要。
但她那不是為自保而表現出來的。
他能從她身上看見冷漠,那種冷漠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毫無憐憫之心。
她到底是誰。
車簾被掀開,先飄進來的是帶著微苦的藥香。
小姑娘登上馬車,馬車就更顯狹小。
“葉……相公你醒了。”小姑娘見他眸子就是一亮,喜形于色。
葉滿溪剛才沒反駁婦人,此時自然不會不配合靈瓊,“嗯。”
“你感覺怎么樣呀?”靈瓊眼巴巴瞅著他,“有沒有不舒服?還發燒……”
說著小姑娘的手掌就覆上他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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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都有淡淡的藥香,有一種清冽醒神的感覺。
“還好,退燒了。”靈瓊捂著胸口:“可嚇死我了。”
葉滿溪:“抱歉。”
“寧大夫,藥……”婦人試探性地打斷他們,眉宇間有些急切。
靈瓊拍下腦袋,把草藥挑出來,遞給婦人:“崔夫人,我只能找到這些能用,你先熬一些,給孩子喝。”
婦人應一聲,將已經睡著的孩子放在里面,也不擔心,拿著藥草下車去,準備親自煎藥。
崔夫人一走,馬車里就安靜下來。
靈瓊小心解釋:“那個……我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才說你是我相公的。”當然不是嘻嘻嘻。
葉滿溪:“嗯。”
葉滿溪沒有追究這個的意思,唇瓣微啟,想問她關于剛才那個流民的事,余光瞥見小姑娘的手,到嘴邊的話頓時被悉數咽回去。
靈瓊低頭整理草藥,似乎在挑選哪些能用。
指尖和手掌都有不少傷口,新舊程度不一,明顯不是一次受傷的。
“我去給你熬藥。”靈瓊挑好藥草,又問:“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葉滿溪喉嚨很干:“有水嗎?”
靈瓊隨身有帶水,取下來給他,獻寶似的,“我剛才采藥的時候找到的干凈泉水。”
葉滿溪接過靈瓊的水,擰開喝了兩口,完全沒有像防備崔夫人那樣。
“甜嗎?”
“……嗯。”
小姑娘眉眼彎彎地笑一下,一股腦地塞給他一些吃的,都是干糧,不過能填飽肚子。
她抱著草藥下了馬車,去問崔夫人借了東西,開始熬藥。
葉滿溪透過車簾看她。
遠處的流民頻頻往這邊看,有一個流民突然沖上前,抓著小姑娘的手腕,“小大夫你救救我娘。”
小姑娘沒掙開,她只是平靜地說:“我救不了。”
“你不是大夫嗎?為什么救不了。”流民激動,“你有藥,你能救我娘的。你看看我娘,求求您,救救她。”
小姑娘搖頭,那甜軟的聲音平靜卻無情:“我沒有多的藥。”
流民激動,抓著她很是用力。
小姑娘皺眉:“你弄疼我了。”
但流民壓根不聽,拽著他往外走,“你去看看我娘,她還有救,你必須救她,你是大夫!你必須救!!”
流民情緒失控,靈瓊按住對方的肩膀,用巧勁掙開對方。
流民還試圖抓她,靈瓊幾下就將人按在地上,壓著聲音,“我說了,我救不了她。有這個時間,不如去陪著你母親,送她最后一程。”
流民大喊大叫,最后變成痛哭:“你不是大夫嗎?為什么……為什么不救人。”
靈瓊起身,垂眸看著地上的痛哭的人,“我不是救世主。”
靈瓊轉身離開,視線掃到馬車,正好對上葉滿溪的視線。
靈瓊也不避開,就那么靜靜地和他對視,最后轉開視線,開始煎藥。
靈瓊熬好藥,晾涼一些,這才送上馬車。
崔夫人把小孩兒抱下去喂藥了,所以此時馬車里只有葉滿溪。
“有些苦。”
葉滿溪哪里會怕這點苦,幾口就將藥喝完。
靈瓊拿著空碗,也沒下去,就坐在他旁邊,垂眸看著碗底的藥渣。
葉滿溪稍稍坐起來一點,握住靈瓊手腕,將她的手拉了過去。
靈瓊回過神來一般,猛地一縮,但被葉滿溪握緊,沒法掙開。
葉滿溪不知哪兒撕下來的布料,浸了水,一點一點擦拭她手掌上的傷。
兩人都沒說話。
最后是靈瓊先打破這沉寂:“你不問我……為什么不救他們?”
葉滿溪清理干凈手掌,從靈瓊留在馬車里的草藥中,挑了有用的,碾碎后,敷在她傷口上。
“姑娘想說嗎?”
靈瓊微微抿唇,“不想。”
葉滿溪并不追問:“那就不說。”
她是大夫,可也只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她手上這些傷是怎么來的,葉滿溪大概能猜到。
她為了救自己,已經很努力,他還有什么立場去說別的。
“葉將軍不懷疑,我對你有別的企圖?”
“你既然不想要我的命,那么不管你要什么,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都是有利的。”
葉滿溪讓她換一只手。
靈瓊也很乖地伸出手,“葉將軍倒是看得開。”
還是那乖乖巧巧的聲音,葉滿溪卻從里面聽出幾分乖戾。
“寧大夫。”崔夫人抱著小孩兒重新上馬車。
靈瓊便往葉滿溪那邊靠了靠,幾乎挨著他。
葉滿溪還握著靈瓊手腕,兩人姿勢就多了幾分曖昧。
崔夫人夸贊一句:“兩位還真是般配。”
葉滿溪面不改色地和崔夫人說話,靈瓊便心安理得坐在他旁邊。
“聽寧大夫說,你們是和家人失散了?”
葉滿溪看靈瓊一眼,“嗯。”他和銀麒軍失去聯系,也算是和家人失散吧。
崔夫人嘆氣:“這世道吃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夏國和越國的情況,停戰可能性很小,什么時候結束,還真不知道。
崔夫人感嘆完,又問:“兩位是要去尋家人嗎?你們和家人失散,現在怕是不好找。兩位要是不嫌棄,可以跟我們一起……”
崔夫人明顯是想留下靈瓊,她兒子還需要大夫。
這一路顛簸,想找個大夫可不是易事。
葉滿溪沒出聲,靈瓊只好接話:“多謝夫人好意,不過家人對我們很重要,我們不能就這么離開。等我相公傷好一些,我們就離開。到時候小公子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
崔夫人聽見最后一句,果然稍稍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