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不害怕。咱們五小姐傻乎乎的,只要有好吃的,能玩能睡能舒服就行,什么都不怕。才不怕裴先生老朽無趣呢。”梅姨娘捋毛似抓了檀悠悠的背兩把。
裴先生……這個戲謔的稱呼讓檀悠悠沒那么傷心了,她死皮賴臉地趴在梅姨娘懷里,嬌聲嬌氣地道:“姨娘也覺著裴融是個老朽無趣的家伙嗎?”
“可不是么?你之前說他像是曾先生的師父,我今天見著越看越像,尤其是規定你坐那兒那一會子,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姨娘那會兒一直都看著聽著的?”
“當然了,我的寶貝疙瘩在外頭和個臭男人待一塊兒,我怎么能放心呢?”梅姨娘瞅著檀悠悠眼里透出快活的神色來,悄悄松了一口氣:“你不是一直在問,我為什么會跟你爹么?”
“是啊,姨娘快告訴我!”檀悠悠來了精神,八卦什么的,比裴校長有吸引力多了!
“等你成親前夜,我再和你說。”梅姨娘把檀悠悠拉了坐好,重新給她梳頭打扮,叮囑道:“等會兒把這冰粉送一份過去,別小氣。”
檀悠悠不吭聲,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得到她的美食吃的。
“傻了吧?你不把他哄高興,將來他也為難苛刻你怎么辦呢?比如說,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想送一份過來給我吃,他偏不許……”
梅姨娘諄諄善誘:“雖不是只能靠著男人才能過活,但男人確實能幫咱們做很多事情。你不是一直想接手我那個鋪子么?像這樣,可不行啊。”
“我知道了。一定照辦!”檀悠悠不愛鉆牛角尖,這場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把自己收拾妥當,高高興興準備冰粉去了。
前院,檀同知帶了七八分醉意,眼睛發直,禿嚕著大舌頭沖裴融傻笑:“女婿啊,其實我有些想不通啊,你這樣的身份地位,什么高門大戶的嫡女不好娶,怎么就看上咱家悠悠了啊?當然啦,咱家悠悠性子好、樣貌好、多才多藝,不比那些高門大戶的嫡女差,但出身上終究是軟了那么幾分……”
裴融聽他說完,平靜地道:“不是高門大戶的嫡女就一定好。過日子還是講究一個你情我愿,看彼此順眼,更多還要看緣分。相信世伯最有體會。”
檀同知被這一句話撥動了心弦,沉默半晌,灌了滿滿一杯酒,大聲道:“說得好!過日子就講究一個你情我愿,看彼此順眼,更多還要看緣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立刻大聲道:“當然了,你那未來的丈母娘是出身好,為人好,沒有哪里不好!”
話音剛落,就聽下人在外稟告:“老爺,太太來了!”
裴融啞然,檀同知沖他擠擠眼睛,笑嘻嘻地起身去接周氏:“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讓人來說就是了,天這么熱,怎么還親自跑這一趟?”
周氏道:“我怕廚房怠慢貴客,特意過來看看。”
裴融起身行禮:“給您添麻煩了。”
周氏一笑:“順便的,我這邊也有一件要緊事得請裴公子參詳。這是我們五小姐的嫁妝單子,我們是想讓姑娘風光出嫁,都想給她好的,就怕物件違制或是不夠好。”
畢竟是嫁入宗室,嫁妝需得拿得出手,卻又不能違制讓人抓住小辮子,確實是需要仔細斟酌。
裴融也不推辭,雙手接了嫁妝單子,逐字逐句一一細看。
周氏在一旁坐著,只看他是個什么反應——這嫁妝比起高門大戶來不是很豐厚,但對于檀家這種小官之家,真是盡力了。
而從男方對陪嫁的反應,又能看出很多事。譬如說,嫌少還要做在面上,至少也是貪心不體貼的,以后一定不好相處。譬如覺著豐厚而欣喜若狂,那也是個眼皮子淺家底薄的。
裴融卻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經,任何多余的表情都沒有,仿佛是在看別人的嫁妝單子,和他沒什么關系。
周氏暗暗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檀同知。
檀同知眼里一片清明,沒有半分醉意,不露痕跡地給周氏遞個眼神,表示稍安勿躁。
“府上準備得很得體,沒有任何不妥。”裴融很快看完嫁妝單子,又從袖中取出一份單子:“這是聘禮,請二位過目。本該由家父親自上門與府上商榷,但他身體不好,不良于行,還望二位海涵。”
周氏有些不高興,子女婚嫁那是何等大事!何況安樂侯府只有裴融一個獨子,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了床,無論如何都該親自走這一趟,兩親家見見面聊一聊,那才是禮節。
何況男方求娶,更該客氣幾分,才顯誠意,這樣子倒像是自家上趕著嫁女似的(雖然確實如此),但好歹也得做個樣子出來,大家面上才光鮮。
檀同知生怕周氏壞事,趕緊接過裴融手里的單子,笑道:“我看看。哎呀,這聘禮會不會太豐厚了?”
裴融恭敬地道:“令嬡天真活潑,才貌雙全,能夠娶其為妻,是融之福氣,再豐厚的聘禮都不為過,只是家底淺薄,財力有限,讓二位長輩笑話了。”
這一席話說得真是光鮮亮麗,檀同知各種滿意,什么缺點都可以忽略。
周氏淡淡地道:“裴公子,婚姻大事非同兒戲,結的是兩姓之好,既然令尊不良于行,我們也不計較那么多,便由我們登門拜訪如何?如此方顯得慎重。”
裴融為難道:“您說得一點沒錯,但家父情況特殊,我們家里的事,想來二位長輩也曾聽過一些,家父他確實不太方便……所以才會托了福王世子和班伯府出面料理這樁婚事。不過,若是府上堅持,我盡力設法……”
檀同知搶著道:“沒事沒事,有福王世子和班伯府出面,這事兒差不離!不過啊,女婿,咱們悠悠在家是嬌養長大的,我們體貼府上的難處不計較那些繁文縟節,你們可不許欺負她啊!”
裴融認真允諾:“那是自然,裴融既娶令嬡為妻,自要護她周全,保她衣食無憂,安然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