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是在康安城中,但姜二爺一家還是五更便起來了。放鞭炮,煮餃子,餃子端上桌,兄妹三人正正經經地給姜二爺拜了年。
用飯后,姜留回房睡回籠覺,姜二郎和江凌出門拜年,姜留回去睡回籠覺,姜二爺去給謝老和曾顯志拜年后,便在院中等著肅州文武過來給他拜年。
江凌二人給裘叔和左武衛將領拜年后,回到家中,趕巧遇到了來拜年的穆崇元。兩人音容笑貌與兒時大不相同。但相視一笑,還是依稀尋到了熟悉的感覺。
又有肅州官員前來拜年,江凌便把穆崇元請到自己房中說話。
待房中只剩下他們二人時,穆崇元上前用力抱了一下江凌,“聽說你回來了,我一直想著過來看你,去年好不容擠出時間,卻馬失前蹄被山匪算計了,兜兜轉轉今日才得相見。”
江凌也抬手抱了一下兒時的好友,“前兩日我有事出了趟門,昨天晚上才回來。本想轉一圈回來更衣,然后去鵬來客棧找你,不想你先過來了。”
“我過來給姜二叔拜年。”拍了拍江凌的肩膀,又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連道了兩聲好家伙,“難怪耶律光德那老雜毛都敗在你手下。”
“你這聲‘二叔’,是從哪論的?”江凌也捏了捏他的肩膀,挑眉道,“這些年你依舊耍心眼兒,沒好好練武。”
穆崇元爽朗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頗為賞心悅目,“自是從你這論的。我比不得你這個練武奇才,學拳腳只能強身健體,這些年勉勉強強,也算做到了。”
兩人落座后,穆崇元盯著過來上茶的姜財看了一會兒,漂亮的眸子一亮,“湯叔?!”
本名湯展的姜財笑著點頭,“穆少主果然是過目不忘的好記性,小人湯展,現在改名叫做姜財。”
穆崇元笑嘻嘻地雙手接過茶,贊道,“這個和氣生財的好名字,一聽便是姜二叔為財叔起的。”
姜財笑著點頭,退到門外。
穆崇元飲了一口茶,舒服地直嘆氣,“你們家這白茶,喝著甚合我的胃口,一口茶下去,人都精神了。”
江凌便道,“這是御賜的十五年老白茶,市面上很是罕見,你若喜歡,走時帶上一些,回去請穆堡主和伯父、伯母嘗一嘗。”
穆崇元歡快笑道,“你與姜二叔不愧是父子。我說這茶好喝,姜二叔也說讓我帶半斤回去。”
江凌……
穆崇元端起茶杯,“凌生你遭逢巨變,于危難關頭能遇到姜二叔,真乃幸甚。”
江凌與他一碰杯,“遇到義父,得他庇佑,是我的福氣。”
“這份恩情,大過天。”穆崇元眸子盡是認真,“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情分上,你可問問姜二叔,若有穆家堡能為他出力的地方,我等定盡全力。”
江凌微微在一笑,“看到你這樣子,我便想起你小時候討價還價時的模樣,現在穆家堡是你說了算?”
被江凌識破,穆崇元又笑了起來,“你不要小看我,我從十三歲便開始在外行商管事了,如今做得了半個主。剩下的半個么……我祖父和父母若見了留兒妹妹,定會立刻點頭。”
江凌小臉一沉,“這話若是讓我義父聽到,莫說老白茶,堂屋都不會讓你進了。”
穆崇元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對留兒妹妹一見傾心,為何說不得?對了,我聽說要想娶留兒妹妹,須得先過你這一關。看在咱倆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份上,你放我一馬,小弟我一輩子忘不了你的好處。”
江凌白了他一眼,“留兒不喜歡你這樣的。”
穆崇元眸子閃著亮光,湊上前問道,“那她喜歡什么樣的?小弟我會九九八十一變,留兒妹妹喜歡什么樣的,我就能變成什么樣的!”
若不是發小,就憑他這油嘴滑舌勁兒,江凌已經把他扔出去了。他垂眸喝了一口茶,言道,“最遲今年六月,我義父就要帶著留兒回京了。”
穆崇元立刻道,“穆家堡不能龜縮于一偶,也該去京城闖蕩一番,掙出一片新天地來,過幾日我便回穆家堡稟明父母,隨著姜二叔一同歸京!”
江凌又道,“便是你去了康安,我義父也不會同意的。就連大周駙馬、左驍衛大將軍黃隸之子、嘉順王的嫡孫這樣的,都入不了我義父的眼。”
穆崇元聽了不只沒退縮,反而更覺自己有希望了,“姜二叔看不中他們,是不希望留兒妹妹嫁過去受拘束,我不同,只要留兒嫁了我,穆家堡由她說了算。她讓穆家堡上山,穆家堡絕不下海,她讓穆家堡賣茶,穆家堡絕不販皮貨!”
江凌無語了,“你在衙門口與留兒有過一面之緣,怎就認定她了?”
穆崇元如實道,“我見到她時,她正在揍她表哥——說表哥不合適,應該是一個厚著臉皮來打秋風的無恥之徒,她那來巴掌,打得甚合我的心意。性格這般爽利,容貌又這般出色的姑娘,我怎能不喜歡?只有她這樣的性子,才能成為合格的當家主母。她打完人回頭看我,只一眼,我就知道自己陷進去了。”
“哥!”
送穆崇元出門,返回小院的江凌抬頭,見留兒俏生生地站在院門口,望著自己笑。想起穆崇元方才的話,江凌心里亂糟糟的,他緩緩走上前。
睡飽了的姜留看著四處潔白的雪,心情好極了,“哥回來歇了會兒沒?”
“嗯。”江凌應了一聲。
“哥要不要打雪仗?”姜留漂亮的桃花瞳里閃著狡黠。
江凌剛一點頭,姜留藏在身后的雪球便砸了過來,“看招!”
砸中帽子的大雪球散落,江凌的劍眉、又密又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上都掛了雪花,甚是狼狽,姜留后退幾步,躲在影壁墻后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笑了一會兒不見哥哥追進來,姜留探出小腦袋,見他竟掛著一臉雪站在院門口,眼睛里露出幾分委屈。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哥?”
江凌走進來,抓了一把雪揉成球,拋向書上的鳥窩,待樹上圍觀的鳥罵罵咧咧飛走后,他才道,“穆崇元過來給義父拜年了,他跟我說心悅于你,想向義父提親。”
啊哈?姜留張大小嘴兒。
江凌緊緊盯著留兒,問道,“你覺得他怎樣?”
姜留搖頭,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罷了,還能怎樣?
“那……”江凌握緊拳頭,雪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你覺得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