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拓一臉苦相,捂著被砸紅出印的鼻子,酸疼之感涌入眼框,險些氤氳出淚水。
一邊揉撫鼻頭,趙拓一邊閉眼調整情緒,以盡力顯出一副可憐至極又可笑生趣的模樣。
“師父,巧也不巧?被您這冊古籍一砸,頎長竟突然明白過來,您正為何事所憂。
看您筆下奸細二字墨重,又您早知程將軍蓄意謀反,莫非,今日蕭山鎮中,您在查的,便是此事?”
聞言宋凜終于抬眼輕瞥趙拓一回,他口中所言,雖未全對,卻也相差無幾。
“但依頎長所見,眼下時局更換,程將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平叛之事亦是迫在眉睫,您再耗費時力查找內奸,又于事何濟?”
當然不會勞而無用,趙拓豈能不知,只不過……
趙拓話未說完,卻見高南抱著各半寸見厚的兩本冊子進房來了。
小太監仍舊把頭埋著,腳上步子又碎又快,生怕多耽擱一會兒宋凜便會怒發沖冠一樣。
“爺,奴才將最近三年的記錄都有翻來,這兩冊,一本錄的宮中衛眾的更替招納,另一本則記的宮人太監的變更情況。”
宋凜聞言抬頭,視線落入高南懷中。
見狀,趙拓先兩步起身接過冊子,然后雙手奉在宋凜跟前:“給,師父。”
高南全無準備,懷中之物近乎是被搶走,望向趙拓目瞪口呆。
他不禁想:再有兩步就到的事情,需要他一個外人來接?
而且,若他聽無錯漏,這趙拓方才喚的,似乎是“師父”二字?
不悅微愣,高南很快回神,再看趙拓,神色更多幾抹復雜。
宋凜對此卻無甚想法,不論面前之人對他如何曲意奉承巴結討好,都無關緊要。
蹙眉抿唇,宋凜不言不語翻開其中一冊。
然看不數息,他又抬了手去翻另一本。
兩冊記錄看似厚重,好在他這行水宮不曾置有宮女,只太監護衛兩類,且不常變動。
故而雖為三年所錄,卻也不過寥寥幾頁。
宮人太監統共更舊換新了五回,每次一到三人不等,總計十一人。
其中八人入宮不及足月,便又因故離開。
是以今時,只余三人尚留于此。
且三之其一,系開年新入,根本無需細查。
另護衛方面,變動更小。
這還得歸功宋凜自己不溫不火的身份處境。
便是護衛,也遠比太監宮人清閑更甚。
一來,平素來宮拜訪求見之人少且又少;除去閻蜀幫各眾,相對頻繁之人便為親王白書獨女白水,即宋凜尚未過門之妻。
此外,大皇子宋澄、支轉燭、平安公主宋雯若、宋凜母妃順義袁夢不過偶有踏足。
皇帝宋禎同二皇子宋致則幾乎從不現身。
二來,宋凜自身本就功夫了得,少有敵手,無需勞神衛護。
是故宮中守衛,幾乎形同虛設,每日安逸無事不說,還可照例俸享,此等美差,自不乏人爭相競試,更少中途掛印而走者,如若可期,便就如此老死牖下也非是不行。
然,少不等于無。
三年間,終有四人或疾病纏身、或家中變故等因辭工歸了鄉去……
得見此一結果,宋凜慨嘆慶幸間,忽而自覺愚不可及。
若宮中內鬼,非為新進之人,卻從始至終伴其左右,只因個中隱憂遭人擺布利用,又當何如?
若為后者,誠實查無可查,難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