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立口中所說幾件事可能并非同一人所為,宋凜直到方才都未做過設想,輕點矮幾的手一滯,等他后文。
“即是說,殺害劉員外一家的是一批人,找來流寇栽贓嫁禍的又是另一批人。
后者事先得知了前者的計劃,于是待前者行動之后再加以利用誤導,方才成就的眼下這一幅局面……”
聽完蕭立的分析解說,宋凜并未立馬回話。
微頓數息,自己再做一番思量,“汝所言,不無可能,然若果真實施,那前后者之間……”
“前后者之間,必非對立關系,”蕭立接過宋凜話頭,面色凝重補充:“也或者,二者因某一共同利益,心照不宣地互作隱瞞,甚至早已結成同盟!”
若果真如此,那便遠比單方面行動來得麻煩棘手得多。
連眼下程振暗中購置硝石硫磺、制成火藥意欲攻城篡位一事,也變得不再簡單。
換句話說,程振此次如果與其盟友來個里應外合,那他們反叛的勝算,就幾乎為零。
而與程振結盟之人,宋凜蕭立都只能想到二皇子宋致。
可畢竟不具切實證據,只靠猜測并無太大意義。
或許先尋宋澄行一番確認才最有效?
雖然宋凜覺得,宋澄與程振當無有合謀的可能,但若能將其嫌疑徹底排除,他并不介意親去一趟冥月宮。
前提是,宋澄不對他有所隱瞞保留。
做好決定,宋凜便欲起身行動,他已無暇顧及宋澄是否還未起身,早一步查明真相,便能多一分勝算。
繞過矮幾要出門,宋凜卻被蕭立拽住領衣下擺不讓走。
“三爺,您欲何往?無機尚有話講”
宋凜垂眼看向蕭立,只見他整個人撲倒在自己腳邊,額上冷汗津津。
想來動得太急劇烈,又撕扯到了傷口。
眉心一皺,宋凜旋即蹲身握住蕭立用力發白的手,將他扶正坐好。
隨后便轉身去窗下的屜柜里翻出來一瓶東西。
再回到蕭立跟前二話不說就伸手欲解他身上里衣。
反應過來,蕭立慌張擺手后退,卻被宋凜欺身壓住一腿,不讓亂動。
“有話便講。”
說話間,蕭立里衣已被宋凜褪至肩下,見其腹部皮肉被里衣粘連外翻潰爛,不斷有血水涌出,宋凜面上更多幾抹嚴肅。
怎會如此,蕭遠不是說昨日睡前有上過傷藥,怎一點不見好轉,反較之前潰爛更多?!
感受宋凜指尖在自己腹部游走,蕭立赤紅臉別過頭不敢直視宋凜,卻忍不住委屈嘀咕:“三爺您好歹將門關上不是,先不說您的一舉一動,可能都有人在監視,單是無機這副樣子……”
經蕭立提醒,宋凜這才反應過來似的,停下手中動作,果真去將房門關了起來,還特意從里邊上了兩道鎖才回到蕭立身邊繼續為其上藥。
然而門一上鎖,蕭立便忽覺后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這般衣衫不整,若被人看見,豈不更難解釋?
雖然他心誠悅之,可這氣氛著實微妙,遠比前日宋凜為其包扎之時更讓人臉紅耳赤……
尤其當蕭立無意間瞥見宋凜也微微發紅的耳根,更覺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方才阻止宋凜是何原因。
室內安靜得出奇,半晌不見蕭立開口,宋凜卻不敢出聲提醒。
他自知行事欠妥,又莫名心悸,若出聲,只怕會被蕭立聽出他的狼狽。
好在藥很快敷完,為蕭立重新穿好衣服,宋凜又退回矮幾前坐好。
二人都在刻意回避彼此的目光,等了數息過后,還是蕭立率先打破沉默:“三……三爺……若不然,還是將門開著罷……”
宋凜感受著自己身下的異樣,木訥應聲,卻未就起,似在出神。
蕭立不知宋凜當下所想,自覺身為下屬,豈可再三使喚主子,便強撐著自己去開了門。
待往回走時,卻見宋凜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擺在蕭立方才所坐的棉墊旁邊:“宮內人多。”
蕭立埋頭輕瞥,明白過來。
宋凜的言外之意,是讓他不要只穿一身里衣隨意行走,人多,自然嘴雜,身為三皇子的座上客,豈能毫無形象。
于是順從穿好,拱手謝過坐下。
“言歸正傳,三爺,查明劉員外一事的真相固然重要,卻急不來。
眼下重新著手偵查,并不現實。
若程振今日便舉兵攻城,又該當何如?故而眼下,必要分清輕重緩急!”
既長且寬的白色領衣蓋住本該半露在外的黑靴,蕭立先前那抹窘迫羞赧全被壓回肚子,面上更多一抹淡定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