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沒有妻子!”宣承熠低沉憤懣的聲音破口而出。
衛嘉樹暗忖,倒也是,自元后故去之后,皇帝便再未繼立皇后。所以,哪怕他有一百個嬪妃,也依然是個鉆石王老五。
如此想著,衛嘉樹苦笑了笑,她居然還能苦中作樂。
“是了,您沒有妻子,只有一群妃嬪、世婦、女御罷了。”衛嘉樹語氣悠長微涼,像是在敘說與她無關之事。
說罷,衛嘉樹又自嘲地笑了笑,“而我也正是其中之一。”
宣承熠此時此刻不知該憤怒、還是悲傷,他心里五味雜陳,竟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因為朕有這許多嬪妃,所以你才不愿傾心于朕嗎?”
衛嘉樹惆悵地嘆了口氣,“皇上,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您而已,與后宮嬪妃無關。”
當然了,皇帝坐擁后宮無數,這也注定了,她此生不會對皇帝動心。
說著,她聲音柔緩地勸慰道:“我喜不喜歡您,其實這根本不重要。反正如今身份已定,后半生我自然會恪盡嬪妃本分。”——所以能不能不要糾結什么勞什子喜歡不喜歡的?
“我這兩世為人,雖然活得不算太久,但還從未真心喜歡過任何人,以后也不會,您就只當我是鐵石心腸吧。”衛嘉樹嘆著氣道。后世那個一夫一妻的時代,她尚且沒有喜歡上誰,如今又怎么會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
就算退一萬步,狗皇帝肯為了她廢棄六宮,她也一樣不會喜歡皇帝。
沒什么原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聽得這話,宣承熠不由攥緊了縷金云龍袖子底下的拳頭。
衛嘉樹著實不想惹火了皇帝,但有些事情,是真的沒法勉強的,她垂首道:“嬪妾很感激您禁足了夏貴妃,只要您不嫌棄,嬪妃還是會一如往常侍奉您左右。”
宣承熠臉龐僵硬得像一塊石頭,聲音也帶著僵硬的怒意:“一如往常?!”
衛嘉樹忙又道:“當然了,您若嫌棄嬪妾對您不真心,自此冷落了嬪妾,嬪妾也絕無怨言。”
衛嘉樹聲音溫柔,滿臉謙和,“畢竟當初,是嬪妾自己沒有拒絕您。不管出于何種緣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嬪妾自己至少也要擔一半責任。”
“所以——”衛嘉樹抬頭望著皇帝那張百味交雜的臉,“嬪妾并不怨恨您。”
好吧,其實還是有些怨念的。
但是她也不想跟皇帝結仇,所以……態度還是不要太強硬得好。
宣承熠嘴唇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沒有給出回答,或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所以,宣承熠沉默了良久之后,便轉身默默離開了。
衛嘉樹看著皇帝蹣跚漸行漸遠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氣。最終皇帝沒有發作,想必不至于因此恨上她吧。
只是……大概她是真的要失寵了。
衛嘉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過不打緊,她還有這個孩子,還有麗妃這個可靠的盟友。
下半輩子,就這么平淡地過去,似乎也不壞。
至于世界樹的扎根發芽任務,慢慢來吧。
大不了多來幾輩子。
夏貴妃被皇帝幽禁,這在后宮里著實是一件大事。
雖然先前,夏貴妃就已經有了失勢的苗頭,但如今貴妃犯下的是“窺伺圣蹤”的罪名,這往嚴重了說,便是大不敬。
正這么想著,首領太監路惟忠快步進來稟報,“小主,麗妃娘娘前來探望。”
說話間,麗妃一襲織金緞服,笑語盈盈走了進來,一把扶起斂衽行禮的衛嘉樹,“不必拘禮了!夏氏被禁足,這后宮也能安生些了。”
衛嘉樹嘆了口氣,忙叫人奉茶招待麗妃。
麗妃看上去真的是極高興的樣子,她飲了兩口茶,又笑吟吟道:“今日朝堂上,承恩侯夏衍又上折子告老,這回呀,皇上當堂直接就準了!這位國舅爺當真是顏面掃地了!”
說著,麗妃咯咯笑得花枝亂顫,“這位承恩侯,也不會換個花樣!”
衛嘉樹暗想,皇帝未必是對母族沒了情分,只是剛剛被她拒絕了心意,所以心里正氣憤呢,偏生夏衍一頭撞了上來。
衛嘉樹搖了搖頭,這位承恩侯看樣子也不怎么聰明啊。
麗妃笑道:“看樣子這一次皇上是真的厭棄了夏氏了,這禁足怕是遙遙無期了。”
衛嘉樹卻道:“夏氏一族畢竟是皇上的母族,皇上如今是在氣頭上,等氣消了,夏貴妃還是夏貴妃。”
麗妃蹙了蹙眉,倒是沒有反駁衛嘉樹的猜測,她道:“罷了,皇上的心意誰能猜得準呢?反正起碼后宮能稍微安寧幾日了。”
說著,麗妃笑著道:“昨兒皇上來看望你,以你的聰明,應該已經挽回圣心了吧?”
衛嘉樹苦笑著搖了搖頭,“嬪妾與腹中的孩子,日后怕是要仰仗娘娘庇護了。”
麗妃一驚:“怎么會?皇上可是為了你才禁足了夏貴妃……”
衛嘉樹搖頭:“夏貴妃是窺伺圣蹤,所以才被皇上幽禁。”
麗妃眉頭都要打結了,“不對,皇上明明對于還有余情,只好你好生哄幾句,皇上沒道理會冷落你啊。”
衛嘉樹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我不愿意曲意逢迎吧。”
麗妃微微震驚,“你昨兒到底跟皇上說了什么?”
衛嘉樹輕輕搖了搖頭,“娘娘就不要追問了,反正……我怕是要徹底失寵了。”
麗妃瞧著衛美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要失寵?還能這般淡然?
麗妃驚訝之余,不免又高看了衛氏幾眼,“你不愿說,本宮也不勉強。不管怎么說,本宮能有今日,也是多虧了你。日后,只要這后宮里有本宮一日,便會護你一日。”
“那嬪妾就多謝娘娘了!”衛嘉樹粲然一笑。
沒有皇帝的恩寵,但有麗妃庇護,也著實一點都不差。
麗妃不禁惋惜,“你承寵不過一年有余,竟這么快就失寵了?唉,你若是沒有失寵,等生下這一胎,怎么也能晉封個婕妤之位,日后興許還能混個嬪位。可若失了寵,你這位份……”
衛嘉樹微笑道:“我倒是不介意位份。”位份再高有什么用,還不都是皇帝的小妾?如夏貴妃,位份夠高了吧?皇帝一個不悅,說禁足就禁足,丁點兒舊情也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