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錦藝說好。
夕陽最后一點余暉泯滅在天邊,天地霎時陷入一片昏暗,暮色蒼茫,灰暗的模樣全部映入少年那雙沒有光彩的眸中。
農華看這個時間點了他還沒走,問道:“還不走?”
衛錦藝睫毛動了動,沒說話。
他想去見寓言,又不想去。
她蒼白的臉色,像是隨時會消失的身影,都讓衛錦藝心里害怕見她。
這個時候斐熾從外面進來,腳步匆匆,神色也很凝重,衛錦藝出去,和斐熾說了兩句話,便和他一塊去御書房了。
現在朝堂上的事交給靈蕓處理,項璇輔助她,衛錦藝這個皇上更像個閑職。
寓言的身體狀況,讓衛錦藝根本無心管理其他。
這次是不得不去,皇城外有一路大規模的起義軍幾次騷擾皇城守衛,很是肆無忌憚,看這個勢頭,似乎隨時準備沖進皇城,把衛錦藝拉下馬。
衛錦藝覺得這些人實在是愚蠢,外面的人都知道,當今圣上魏錦藝,威武大將軍榮仲夏,在西北邊境的軍隊里混了三年。
西北幾十萬大軍現在的名字叫榮家軍,都聽從于衛錦藝,想鎮壓這群起義軍再簡單不過。
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膽子敢這么鬧。
雖然不算大事,但衛錦藝身為皇上,再不出面實屬說不過去。
進了御書房,衛錦藝聽著靈蕓和項璇稟告外面的事。
那群打著‘男子不可當政,弒母弒姐,心狠手辣之人不可當政’這么冠冕堂皇的旗號,其實還不是不甘心,被一個男子壓在頭上,虛偽!
衛錦藝一句話都不想多聽,直接起身往外走,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讓他們隨便鬧,不服就殺。”
靈蕓:……
仲夏:……
少年那是陰戾的氣息連仲夏都忍不住心里一驚,兩人面面相覷。
陛下當真變了,只是這個模樣,能管理好一個國家嗎?
靈蕓和仲夏是看著衛錦藝長大的,有那層濾鏡在,還不覺得有什么,而其他人直接在背地里罵衛錦藝是暴君。
衛錦藝聽到過,不過不在意。
從御書房出去,衛錦藝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望了眼頭頂繁星閃爍的夜空,他抿著嘴,最后腳步走向一個很偏僻的方向。
衛錦藝從小住的地方是座冷宮,沒有名字。
這冷宮是人當初衛一容賜給魏擬凰的,魏擬凰只住了幾天,在生衛錦藝那夜難產去世。
這座本就偏僻的宮殿便逐漸荒廢了下來。
說是宮殿,其實稱作是一座院子更為恰當,宮墻圍著的里面是幾棟紅墻金瓦的建筑。
廚房,主殿,下人住的地方都有,也算齊全,但比起皇宮其他建筑算是很小了。
衛錦藝一個小孩生活在這里,什么都不會,院子里長滿了荒草,除了一間睡覺的屋子,其他房間都沒用過,灰塵落了厚厚一層,蜘蛛網滿屋都是,進都進不去。
衛錦藝沒去自己曾經住的地方看,從一旁的梯子上了屋頂,坐在上面發呆,渾渾噩噩的。
“咳咳……”
一聲咳嗽驚醒了他,他看過去,女人清瘦的身影慢悠悠地從外面走進來。
寓言忍著喉嚨里的癢意,來到梯子下面,仰頭看他,冷宮沒燈,她的身影卻似寒星明月,光輝難掩。
“在這里坐著干什么?”
衛錦藝回過神,看著她單薄的身子,著急忙慌地要下去。
“別動。”寓言阻止他,拉著梯子往上爬。
梯子就這么窄一點兒,衛錦藝不敢再亂動,往后退一點給她讓開位置,擔驚受怕地瞧著她,生怕她站不穩摔了。
寓言爬上屋頂,在衛錦藝身邊坐下,明顯看出她臉色更蒼白了些,有些喘,沒骨頭似的倚在衛錦藝身上。
“嗯?問你話呢。”那聲音就在耳邊,很輕。
衛錦藝眼睛又紅了,脫下外袍蓋在她身上,“吹風。”
寓言不說話了,靠著衛錦藝瘦小的肩膀閉上了眼。
衛錦藝一直望著前方,不敢看寓言的臉,一直不聽她說話,呼吸又微弱到幾乎聽不到,心里的恐慌泛濫成災。
他眼圈泛紅,氤氳了水汽,哽了聲音,“寓言……”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然后哄他,“別哭。”
一句話,輕而易舉撥斷了衛錦藝心里那根緊繃的弦,他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很快染濕了臉。
衛錦藝忍著不出聲,忍得肩膀發顫,緩了幾秒,聲音帶著哭腔問:“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肯定是喜歡他的吧,不然為何這么溫柔。
寓言緩緩睜開眼,說:“很早。”
衛錦藝哽咽著說:“可那天我問你,你搖頭了。”
那天雪很大,他到現在還記得。
寓言眸光微動,沒再回答。
片刻后,一直都沒有聲音,寂靜的有些壓抑。
衛錦藝睫毛顫了顫,漂亮的眼潭里有凌亂的星子,隱隱有崩潰的意味,聲音慌得要命,“寓言……”
沒聽到她的回應,衛錦藝連忙轉頭看她,她眼皮合著,神色安然,面無血色。
少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下巴處往下滴,衛錦藝哭著,扶著她的臉,湊近親她的唇,有感覺到呼吸,心臟才落回肚子里。
衛錦藝大口喘著氣,向溺水得救的人,明明生病的是她,他卻像是那個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人。
衛錦藝把寓言抱緊,臉埋在她肩膀處,溫熱的眼淚侵濕了她的衣裳,聲音無助,“寓言……”
他該怎么辦?
怎樣才能把懷里的人留住。
回到養心殿,衛錦藝把農華叫過來給寓言檢查身體。
出來后,農華放低聲音說:“病情一直在惡化,沒辦法,好生養著吧,也別讓她往外跑。”
衛錦藝一直在掉眼淚,沒說話。
農華看他的眼神都不忍了,一個男子,既要承受身份的壓力和外面的聲音,又面臨著心愛之人離去的痛苦……
唉……可憐啊。
衛錦藝回到寓言床邊跪下,望著她的臉,看了好久,才有種她還在的真實感。
衛錦藝擦了擦眼淚,吩咐外面的奴才端熱水進來,又去衣柜那里拿衣服。
奴才很快將熱水送進來,放在床邊,低著頭又出去了。
衛錦藝拿了衣服回到床邊,掀開被子,手伸向寓言的衣襟,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下,指尖在發抖。
拉開衣服,露出一片胸口雪白的肌膚,和那兩寸猙獰的傷疤。
衛錦藝沒再繼續,拉著被子蓋住她的傷口,胸口仿佛被人撕了個窟窿,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攥著他的心臟,撕裂般的疼。
衛錦藝拉著寓言的手,臉埋在她手心里,崩潰大哭。
那哭聲,連外面的奴才聽了都覺得心酸。
做病嬌女主的心尖寵/book/97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