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九洲輕輕搖了搖頭：“丹藥已經救不了我了……”
蘇沁舞先是駭然，但想到那是天道的壓制，頓時又沉默下來，手忙腳亂地催動神光想給他療傷。
能敵得過天道壓制的只有重淵的神光。
當神光露出指尖時，她才想起，重淵的神光專門克制魔氣，她用神光不但不能救他，反而讓他死得更快。
蘇沁舞顫抖著手，既是恐懼又是無措。
過去她總覺得神光是萬能的，可以幫她兜住一切。
她總是無所畏懼。
這一刻她卻發現，神光也有不能用的時候。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消散。
不——
蘇沁舞想起什么，從儲物帶里取出她收集的魔核往他嘴里塞：“你吃掉，你全部吃掉。吃掉你就會好了！”
萬里九洲艱難地搖了搖頭，魔核從他的嘴邊掉下來，滾落在地上。
蘇沁舞急切地用手去阻擋散逸的黑芒：“怎么辦？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萬里九洲貪戀地注視著她，嗓音輕如呢喃：“你可以抱抱我嗎？”
蘇沁舞連忙抱住了他。
他靠在她的懷里，又聞到了她香甜的靈魂氣息。
她的手緊緊鎖住他，好像覺得只要她抱緊一點兒，他的身體就無法消散。
耳畔是她緊張而急促的心跳。
那么真實，又那么鮮活。
在她溫暖又香甜的氣息之中，他的意識他的靈魂都為之悸動，他甚至感覺到他的心正在融化，化作一股股熱流升騰而起。
“有件事我一直騙了你……大人，我不叫萬里九洲，我叫萬里無光，我的本體就像黑夜里的剪影，只能存在于黑夜之中……”
他花了很多很多時間才讓自己看起來像人類。
但那只是像而已。
他始終都不是人類。
貪戀、癡愛。
這一刻，他卻比人類更像人類。
如果有機會，下次，他一定要變成一個人類，堂堂正正站在她的身邊。
萬里九洲仰頭望著她，他的下半身都已消散殆盡，但他的雙眸卻依然璀璨如紅寶石：“如果還有下次，我還能繼續保護你嗎？”
蘇沁舞呆住了。
他丟一次性命還不夠嗎？
還想有下次？
她用力攥緊他的肩膀，強硬道：“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變得很強大，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你聽見了嗎？”
萬里九洲輕輕笑了笑。
蘇沁舞從他的笑容之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蘇沁舞感覺胸口堵著一團棉花，熱流奪眶而出，她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萬里九洲輕聲呢喃：“因為，我心悅你啊。”
他越來越虛弱，聲音細弱得猶如蝴蝶拍翅的風拂過她的耳畔：“大人，您偏一下頭。”
蘇沁舞呆呆地偏過頭。
萬里九洲：“再偏一點兒。”
蘇沁舞又偏了幾分，剛好和他的頭抵在一塊兒。
萬里九洲艱難地轉過臉，薄唇輕輕落在她的臉頰上。
他彎起唇角笑了起來，笑意像是明媚春光里輕輕淺淺的風，就好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一陣清風拂來，他紅如寶石的眼眸，他最后定格的笑意，都化作黑色的星星點點，消散。
蘇沁舞慌亂地伸手去抓，只抓到了最后一縷黑芒。
但下一秒，連最后一縷黑芒也在她的指尖消散。
隨著最后一縷黑芒消失，因他而存在的竹屋小院也隨之坍塌。
蘇沁舞被掀出竹屋小院時，眼角似乎有一道金光閃過，她轉身去看，卻只看到竹屋小院在這個世界里分崩離析，潰散為虛無。
萬里九洲死了。
與他有關的所有一切也都消失了。
蘇沁舞握著他唯一留下來的儲物戒，淚水沿著臉頰滑落下來，滲入嘴角，充滿了難言的苦澀……
神域。
重淵盤膝坐在寢殿之中，遙遙望著他的靈體。
天道對萬里九洲的那一擊擊潰了萬里九洲的魔體，他的靈體也同樣受到重創，此時脆弱得近乎透明。
不過，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收回，只是把靈體偽裝成普通魂魄任其漂浮在天地之間。
天道在監視著他。
一旦發現他受傷，就會給他制造無數麻煩。
尨礪有龍潭，且肉身強大，適合養傷，但這個分身已被天道知曉，不能用。
重淵修長的手指輕輕壓著定天尺，仿佛在靜心調息，神識卻在轉瞬之間覆蓋了整個風云十九域。
他需要尋找一個適合適的分身。
過去他的分身都是隨手撿的。
當然，不是完全的隨手撿。
他是一個要求的神。
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外表要符合他的審美。
這一次也不例外。
此外，他對種族也有要求。
他每一次選擇的分身都會出自不同種族。
這一批分身之中，蘭澤繹是靈族，東方弘是妖族，云晚照是人類，尨礪是龍族，萬里九洲是虛空魔族，剛好集齊了這個世界的五大種族。
這既是為了更透徹地了解各個種族，也是為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今他有萬里九洲的全部記憶，魔族的底已經摸得七七八八了，他不需要再當一次魔族，便依照靈體的心愿從人類中尋找。
不過，這次他多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適合養傷。
就這么片刻的時間，重淵已經找到了合適的目標。
重淵抬手一揮：“去吧。”
偽裝成普通魂魄的靈體被他的力量帶入剛剛斷氣的身體之中，帶著萬里九洲的記憶睜開了雙眸。
然而，下一秒就又在劇痛之中昏迷……
蘇沁舞回到祈福殿之后便把自己關在小拾空間里。
不久前，她還在想萬里九洲的未來何去何從。
她猜測他很大概率會留在風云十九域，她甚至已經計劃好等她招待完域面修復團就給他列一張風云十九域的常識書單，以免他缺乏人類常識而被識破身份。
她也想過如果哪天他想回域外虛空，而她又足夠強大時，可以蹭他的路線去看看到底域外虛空到底有多黑暗。
她唯獨沒想到的是，他會為保護她而死。
其實，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愿意這么做。
明明她對他一點兒都不好。
她總是把他當成敵人，甚至沒給過他好臉色，可他還是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她。
蘇沁舞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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