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在此時,冷不丁的問了一句:“陳郎君與刑部之間的關系,看來也是極好。”
本來眾人還沒想到這一點,可是這會兒被李長博這么一提醒,登時所有人都是驚住:是了,還有這件事情。
“陸家二叔身份已經確定,必是你們的同伙。當初刑部將人帶走,說是和其他案子有關,我且不做評價。但是陳安的案子呢?陳安死后,刑部屢屢施壓——還有辭官的那位吳侍郎。說起來,不可能你們之間沒有關系吧?”
“你不必反駁,你因怕牽連出更多事情,所以殺陳安。而后為了得到陳安遺物,又誘惑我縣衙不良人偷竊,更為滅口殺害人家一家。而陳安不過是當年那件事情里一個小小的不良人,可那位吳侍郎,是當時的縣令。”
李長博灼灼的看住陳斌:“你若說他什么都不知,便是在說謊了。可為何你們害怕陳安走漏消息,卻不怕他走露?還是你們本就一伙的?”
陳斌面上的冷汗,密密麻麻。
文安郡主冷冷開口:“今日你若不將你知曉的話都說了,你我今日不僅恩斷義絕,我更要以死謝罪!”
這話可太重了。
陛下瞪了自家妹子一眼:這都啥時候了,還添亂?!
陳斌卻苦笑不已:“郡主就莫要逼我了——”
“你果然還有事情瞞著。”文安郡主卻最了解他:“今日我卻非要將你逼一逼。”
這話說得,一時之間,陳斌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后,竟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淮安王。
淮安王皺眉訓斥陳斌:“你做了這種丟人事情,掉腦袋都算輕的,若是尋常人家,陛下就算要株連九族,那也是理所應當!你還好意思看我!”
陳斌變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盯著陳斌,等著他說話。
“那青熊幫的幫助,齊志也是參與了當年的事情,我雖然查明那付家殺妻案是冤案,可是陳安為何上門去迫害付家妻子,卻是死無對證,陳郎君既負責善后,那必是知曉其中的緣故吧?齊志只是在驗尸報告上作假——陳安卻是實實在在殺人。”李長博顯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陳斌,又將一個疑問拋出來。
陛下坐在那兒,腰身挺直,不怒自威。
陳斌搖頭:“我不知。”
“我知。”李長博淡淡的道:“因為你們懷疑付縣令當初將一樣東西給了付郎君。那東西必是十分關鍵的東西,你們怕東窗事發。”
“可惜的是,付縣令交給付郎君的是一封信,一封寫給他兒子的信,叫他兒子莫要追查他的死因,更叫他兒子照顧家人。”
“陰差陽錯之下,結果卻害得付家也家破人亡。”
“我看過了時間,付家家破人亡后,你們沒找到東西,所以你們懷疑東西是被付縣令的家人帶走了。故而不惜遠走蜀地,也要殺人滅口。”
提起當年事情,付拾一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指。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當時的慘況,還有大火的灼熱,都在眼前一一綻放。
眼淚更是毫無征兆就落了下來。
十年了。
這樁案子過去十年了。
直到今日,舊案重提,當年的種種,才一一呈現。
那么多條人命啊……付拾一渾身顫抖,忍不住問了一句:“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們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惻隱之心嗎?付椿死的時候,才多大啊!才十歲!那么多人,多是老弱婦孺啊!你們家中沒有老母,你們家中沒有妻兒嗎?如何能忍得下心?”
面對付拾一的質問,陳斌低下頭去,半晌也無法言語。
文安郡主沉聲言道:“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家犯下的罪孽,我來償還。我會親自到付家人的墳前,一一磕頭謝罪。從此之后,青燈古佛,不食葷腥,只替他們祈福。”
她一字一句,都是鏗鏘有力。
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付拾一也有緩過神來,實話實說:“這些都是空話。人死了,其他東西,都是毫無用處的。我想他們也不想要什么祈福,我們只要一個真相,只要有罪的人服罪!”
陛下也看一眼文安郡主:“這個事情,與你無關,你別再多說。”
頓了頓,又鄭重的對著付拾一許諾:“你放心,不管背后的人是誰,朕一定將之揪出,五馬分尸!絕不食言!”
付拾一點點頭:“我信陛下。”
隨后陛下看一眼陳斌:“說罷,別逼朕對你用刑。也別叫文安再替你受罪。”
陳斌渾身顫抖,伏在地上,卻是半晌不言。
文安郡主淡淡道:“不管你是為誰隱瞞,我受得住。連同床共枕的人欺我騙我,我都承受得住,還有什么事,是我承受不住的?”
“那酒館十多年前就開了。”李長博想起一個細節來,笑了一笑:“既是十多年前就開了,那時候陳郎君怕還是個寂寂無名之輩吧?你說不知幕后是誰,那為何偏偏選中了你——”
連這種老窩都用的陳斌的名字去買,說句實話,要說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騙鬼呢?
陳斌抬頭看了一眼李長博,眼神有點兒怨毒:“李縣令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我是長安縣縣令。”李長博淡淡道:“守住這一方的安寧是我的職責。在其位,謀其職罷了。談不上什么咄咄逼人。”
“留著你們,只會為禍一方,為禍天下,天下匹夫,都有責任鏟除你等。”
付拾一在這一瞬間,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正道的光”。
這就是!自家小男朋友此時此刻,分明就是天下正道!
一時之間,她連悲傷都忘了,忍不住有點兒心跳:我家小男朋友三觀太正了吧?實在是太迷人了吧?這該死的正義形象,簡直是自帶光環,閃瞎了我的眼睛!愛了愛了!
就連陛下也是忍不住多看了李長博幾眼,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來。
而其他人嘛,多多少少也是有點感動。
當然也有鄙夷的:這不是虛偽是什么?
陳斌就覺得虛偽,當即輕哼一聲:“也不過是為了沽名釣譽。”
李長博面對如此指責,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