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咸寧縣主少見這個妹妹這么動怒的,忍不住就有些詫異,她多年不在京城,也跟京城閨秀不算熟稔。
可是跟許慧仙卻還算是有點交情的小的時候她在宮中小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許慧仙是在宮中陪著二公主當個伴讀。
后來不知道怎么的,二公主身邊另一個伴讀出了事,連帶著許慧仙也出宮回家了。
不過那之后,許慧仙每每等到她回京,總不會少了她的帖子,一來二去就有了些交情。
聽說這種事,咸寧縣主低著頭想了想,還沒來得及說話,方媛媛就又把蘇邀如何可惡,后來許家是如何低聲下氣的道歉賠不是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嘆氣道:“為了這事兒,鬧的許家雞飛狗跳的,仙兒姐姐都出不了門,病了好一陣子,如今京城上下誰敢得罪那個蘇邀?人人都怕她怕的跟什么似地。先不必說我們這種了,就算是云章縣主和田蕊她們,聽說都得讓蘇邀幾分。”
咸寧縣主沒有答話,只是轉開了話題:“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先別去見了吧?別到時候給許姑娘添麻煩。”
沒想到咸寧縣主竟這樣說,方媛媛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險些壓不住心里的戾氣,可她很快就又笑起來安撫咸寧縣主:“哪里有這么夸張?都已經道過歉賠過不是了,難道還真的得砍了頭才算是不得罪了不成?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仙兒姐姐再三跟我說,務必要見一見你才好,她如今出了這事兒,也沒幾個朋友了,只有咱們可以說說話。”
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咸寧縣主一時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不一時,方媛媛笑著說了一聲到了,就帶上了帷帽,讓咸寧縣主也下車。
咸寧縣主蹙眉看了一眼,見是一間書齋,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扶著她的手下了車,小聲問:“為什么選在這里?”
“她給她哥哥選些筆墨紙硯,賀他要去國子監上課。”方媛媛笑著解釋幾句,跟她一道進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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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算是寬闊的店面,里頭也十分的簡潔,才進門,就有小二迎上來,體貼的問她們要買什么東西。
方媛媛讓丫頭報了許慧仙的名,伙計就恍然大悟:“哦,樓上請,樓上請!”
咸寧縣主被方媛媛拉著往樓上去,卻忽然在拐角處碰上一個小孩兒,被撞的倒退了兩步,險些連咸寧縣主一道摔倒,好在伺候的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方媛媛呀了一聲,扶著頭頓時就有些惱怒的看了那個孩子一眼,蹙眉問:“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嗎?”
她到底是有些小姐脾氣的,又斥責伙計不提前看路。
伙計急忙賠不是打圓場,那個孩子也過來訥訥的道歉。
方媛媛氣不打一處來:“這么大的路,不長眼睛四處亂闖!我看你真是全無教養,就這樣子,竟然還來買書?我看你快別讀書了,讀書也是有辱斯文!”
咸寧縣主沒見過妹妹發這樣大的脾氣,詫異的看她一眼,低聲道:“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姐姐你不知道,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亂撞,誰知道是存的什么心?”方媛媛沒好氣:“京城出過許多樁這樣的事了,都是這種小孩兒借著各種名目撞過來,替人家故意來當馬前卒的,聽說都拐走過好幾家的女孩子了,這孩子看著就賊眉鼠眼的,誰知道是不是也存著這種心思呢!”
伙計就忍不住苦笑:“姑娘,真不至于,這位小少爺也是我們店里的常客了,經常過來買書的,是我們.....”
那孩子抬起頭,一雙眼睛如同是黑葡萄,又黑又亮,目光炯炯的看著方媛媛:“是我走錯了路,實在對不住二位姐姐,可我并不是什么拐子,也不是小偷,若是.....”
他想要拱手賠不是,方媛媛卻伸手不耐煩的揮了一下,頓時把他手里的硯臺給打翻了,里頭的墨汁瞬時都灑了出來,弄得咸寧縣主的裙子上也全都是墨點。
方媛媛頓時驚了一跳,立即厲聲的指著那個孩子呵斥:“你這個”
宋十一在詔獄出事,太醫說是中毒開始,宋恒就已經著手調查宋十一身邊的人了,畢竟他們是跟著宋十一最緊的,他見過誰還有之前是否跟那些人有牽扯,都是他身邊的人最清楚。
可是詭異的是,平常宋志遠最喜歡的那個小廝浩文卻一直不見了蹤影。
三省搖了搖頭:“這個浩文不是咱們家的家生子,是之前咱們府里施粥的時候,在難民堆里撿回來的,十一少爺看他機靈,就要了他在身邊當了小廝,所以一時難以找到他。”
宋恒腳步一頓。
如果這么說的話,那就更可疑了。
他將后面房子里的尖叫和抱怨都拋在腦后,大步往前走。
三省跟在他身后,心里替宋恒難過又替他擔心,鬧成這樣,還不知道以后一家人該怎么過日子,他正想讓宋恒不如回去服個軟,就見廣平侯身邊的韓管事過來了,不由就又閉了嘴。
韓管事比起之前那一院子的人就要鎮定自若的多了,沖著宋恒行了禮,就恭敬的道:“六少爺,侯爺請您過去一趟。”
三省就看見宋恒改了道,往前頭書房去了,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人人都還以為他家少爺在府里多么紈绔桀驁呢,可誰知道他們少爺有多難。
而此時此刻,人聲鼎沸的獅子樓里頭正笑聲四起,人人都看著一樓大廳中央里正說著評書的先生,笑不可支。
二樓的雅座此時也都已經爆滿了,天字號房里,窗戶吱呀一聲被闔上,一個中年文士皺了皺眉:“這個百曉生長年累月就只有那兩套故事,翻來覆去的說,聽的人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可奈何聽的人卻從來不減少,你說可怪不可怪。”
他對面的人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嘖了一聲就給自己倒了杯茶:“您看您說的,常人哪兒有這樣好的口才?再說了,他說的仰揚頓挫,節奏又好,令人心潮起伏,這就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再說,若是您只為聽故事的話,難不成最近還有比廣平侯府更好看的故事?”
說到這里,詹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胡子:“再說,這個故事還是您一手策劃操縱的,里頭的人是生是死,是喜是悲,可都隨著您的心意,難道這還不夠?”
外頭仍舊是哄堂大笑和喝彩聲,詹先生見那中年文士瞇了瞇眼睛,就又殷勤的道:“原本是想著請您去萬花堂的,可又怕郡馬您不方便......”
邵文勛面上帶著一點兒笑意,揚斷他:“你知道我不愛這個。”
“是是是。”詹先生笑起來:“您跟郡主琴瑟和鳴,不知道多么恩愛,自然是不樂意見那些庸脂俗粉了。”
邵文勛不再就這個話題多說,只是轉而問他:“宋家到底有沒有貓膩,很快就能試出來了。”
樓下人山人海一片熱鬧,邵文勛素來是不喝酒的,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又看著詹先生問他:“不知道殿下為何會覺得......會是宋恒?”
他問的很是隱晦,顯然也知道這是如何隱秘。
詹先生見他杯里的茶見了底,殷勤的又迅速給續上了,臉上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和親近。
邵文勛臉上便露出很難察覺的得意。
詹先生敏銳的捕捉到了,垂下頭借著倒茶水在茶寵上的功夫,很快調整了情緒。
說起來,他跟邵文勛是同年。
當初他們是同年中的進士,他的名次比邵文勛還要更高二十三名,就連后來做官,他也是先行分派去了翰林院,眼看著就是一路錦繡。
可是誰知道命運弄人,邵文勛一朝因為路遇汾陽王而得樂郡主青眼,轉眼成了郡馬,連帶著仕途也一路坦蕩,順順暢暢的一路去了都察院。
人人都知道他是汾陽王的女婿,哪里會為難他?
他不僅官做的順利,還有了極好的名聲,人人都說他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
什么正直?
詹先生卻知道,邵文勛家里仗著他做官肆無忌憚,連帶著一家人都雞犬升天。而且,邵文勛之前在家鄉那是有婚約在身的,也因為得了淳安郡主的喜歡而被迫不及待的退了。
相反,倒是詹先生,因為并沒有得力的靠山,一路都在翰林院蹉跎,若不是后來舉全家之力走了門路,當了莊王侍講,又得了莊王的看重成了莊王府的長史,只怕比如今更要不如。
也難怪邵文勛這樣志得意滿。
詹先生壓住心里的酸意,很快就擺出一副笑臉:“殿下自然是有殿下的渠道,再說,當年廣平侯世子也就在晉中,那么巧,兩年后他從晉中卸任回京,就抱回個孩子,不管怎么說,總是太巧合了一些。”
如果是這么說的話,那倒是說的過去。
邵文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就聽見詹長史小心的問:“不知道王爺最近可有露什么口風?”
作為碩果僅存的有數的幾個宗室之一,汾陽王是最得元豐帝看重的,掌管著宗人府,說得上一句德高望重。
邵文勛卻搖了搖頭:“這樣重要的事,泰山向來是個謹慎的人,如何會宣之于口讓我們知道?”
詹長史聽出了他的不悅,急忙點了點頭附和:“是啊是啊,老王爺再忠君不過了,他老人家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也不會隨意告訴給咱們知道,是愚兄問的傻了,還請郡馬多包涵,多包涵。”